耳边传来宫装女子的声音，“可怜的孩子，他们真不是东西，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下的去手！”
“只怪那些胆小怕事的贱蹄子，只救出了你，可怜你那妹妹，就那么睡过去了，嘴角竟还带着笑。”
“别怕，以后有姑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姑姑，姑姑，她怎么又睡着了啊？”小宝轻轻的问。
“嘘、别吵。你去外头看着，仔细你干爹叫人来找你！”
女子轻轻的抚摸让深受打击的妹妹陷入梦乡。
云秀坐在床上，两眼无神望着窗沿的铜镜。这本来不该是六岁小姑娘应有的神色，已经是第四天了，姑姑给妹妹起了一个名字——云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云氏生前没学过什么字，所以只是亲昵的叫姐妹俩“乖乖”、“姐姐”、“妹妹”。现在，小宝会亲昵的叫她“阿秀”，而姑姑则叫她“秀儿”。
小宝轻快的跑进屋子，看见云秀，又换做轻手轻脚，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云秀终于转过头，眼睛变得富有光华。
“小宝？”云秀清了清嗓子，变成甜美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小宝顿时尴尬的涨红了脸，“今天，是你妹妹的头七，你要去看看嘛？”
云秀顿时眼中溢满了泪水，踉踉跄跄的下床，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去看她吗？她在哪里？”
“按理来说是不行的，可是我干爹是福德全唉，我偷偷带你去！”小宝自豪的对云秀说。
“谢谢，小宝。”云秀扶着桌子，露出了鲜有的微笑。刚有了双腿，云秀还不能很好的适应。
来到宫女的衣冠冢前，小宝对云秀说，“这里不能久待，你快点，我帮你去看着。”
云秀没有说话，只重重的点头，小宝嗖的一声就走开了。
眼前只有一堆土垛，云秀却清晰的感受到里面那具残缺的肢体。
那具云秀痛恨不已，却又无比熟悉的，令人厌弃的肢体。天生早慧，却拥有这样的身体，云秀早就看清了自己的未来，哪怕只有五岁，云秀依旧卑微的甚至如蝼蚁般活着，在身下长满褥疮，腐烂发臭的时候，没有死，在被折辱、被唾弃的时候，没有死，在姐姐偷拿食物，被捉住毒打，两人一起哭泣饿昏的时候，没有死。
可是，天意竟是如此！
可是，姐姐又做错了什么！
她天真无邪，饿了痛了也不说，只是喜欢抱着云秀，说“妹妹抱”啊！云秀多想，即使没有这双腿，即使两个人相拥致死，也是幸福的啊！
云秀轻轻的跪在土垛前，用手指发狂般的扒开土地。手指渗血也没有停止，直到看见了那破烂的衣服，云秀终于泣不成声。
云秀挑出一绺头发，用牙齿咬断，细致的结成一个结，然后裹在破烂的衣服里，盖上边上的土，那布满泪痕的脸，宛若新生。
小宝左顾右盼的放风，却不知云秀在他背后默默的打量着。
云秀心想，小宝并不知道姐姐是痴儿，可是若不是小宝，自己早就随风而去了吧。而梦中那个阴阳怪气的人说的话，是不是另有玄机？
云秀叹气，走至小宝身边，“好了，我们走吧。”
小宝“嗯”了一声，装作没有看见云秀红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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