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晚霞余晖将河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弯月躲在云后若隐若现,河岸两旁堆起了花火漫天的篝火丛,男女老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激荡的情歌在山谷间跌宕起伏,像是天边远处神灵的声音。她一个人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山上的殉情崖。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那是个晦气的地方,总会有因为家族宗祠的反对,却又两情相悦的男男女女相约至此跳崖殉情,今生无缘,只愿来世再做恩爱夫妇。
生生世世,至死不渝,她不敢想象那是一种怎样伟大的执念,可以令人甘之若饴地从容赴死。
殉情崖斜面正对着奔腾不息的伊洛瓦底江三角湾,从崖上开阔的地带上远眺落日更是一幅火红的凄凉之美,她拨开挡在身前的有一人那么高的芦苇,不由叹了口气,本是属于她的隐蔽之地,竟然被人捷足先登。
他白色的衬衫被谷间晚风吹扬,疾风猎猎,他仰着下颌看着半明半夜镶着金色边儿的天边,眼中写满了从未见过的洒脱和释然。
宇文里坐在崖上的边缘处,身后有窸窣的响动,他回头瞧了一眼:“过来坐吧”
余亦歌却摇摇头:“我现在不大敢和你讲话”
宇文里好笑又好气的哼了一声:“随你”
最后,她还是乖乖地走过去。他左手边一小簇燃尽的火柴和烟头,显然是坐在这里好些时候了。余亦歌在他身边蹲下,两个人不由自主地眺望着远方,心有灵犀地都没有提起早上那茬儿事。
他的手指忽然指向远方:“过了这道江,翻过澜山,再向北五十公里,就是中缅边境。”
佤勐邦向北五十公里开外便是中缅边境。在缅南几十年内战的岁月里,无数人的试图非法越境,篱笆墙那么厚的铁丝网根本拦不住那些想要偷渡到中国境内,寻求战时庇护的难民。边境的另一头也是缅族自治县,不一样的国籍,却是同一样的语言、习俗文化以及贫瘠落后。
“你想家了?”
他的目光有些迷茫:“家?我十七岁离开b市时就已经没有家了”
她忽然想对他说,我和阿映就是你的家,你的家人。可她实在又没有勇气,于是只好默默地将这句话藏在心底。
“你不想家吗?比如你的亲生父母?”
“可我又从来没见过他们”
“没见过不代表不想念,如今你我为人父为人母,才体验到点当初他们的艰辛。”
“生恩和养恩不同,我有我自己的女儿,有她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沉默,此时此刻只有疾风在呼啸在讲话,安静的好像能听见心跳声。
“亦歌”他唤了她一声。
“嗯?”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天上的棉花云:“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几分疑惑又带着几分惊讶,定睛看着他。
“十四年了,我一日都不敢忘他是怎么死的,我又是如何沦落至此,如何像现在一样在这巴掌大的地方苟延残喘到至今。这么些年了,我从没对你说过一声谢谢”他侧着身子,郑重其事地朝她垂下头,说了一声:“谢谢”
眼前的女人从十六岁起跟着他,在他最无助最落魄时默默地守护在他身边,给他一个安稳的家。十七岁时冒着随时死掉的危险给他生下了孩子,当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时就要含辛茹苦抚养孩子。外面人人都说宇文里做起事来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可面对她时,他的心是柔软的。人非草木,他亦不是块冷冰冰的石头,是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感知疼痛的活生生的人。可命运却偏偏要他亲手伤害这个单纯的女人。
“你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个?”
“因为我要走了”
音落,时间仿若静止。透过层层斑驳光线,她望见宇文里紧绷的肩膀忽然一动也不动,就如她的心脏一般。
她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半响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要走了?”
“我要回去,去了却一桩压在我心里很多年的事。”
七年,与她,那是一段很长的光阴,足够你完完全全地去了解一个人、剖析一个人的内心。却不足以让他释怀过往,把温柔与信任交给另一个女人。
宇文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男人,犹犹豫豫地狠下心,又怕即将脱口的话又会像一把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一起走,可是我不能。”
他与她,法律上的合法夫妻,但意义上说并又不是真正的夫妻。除了一张合法登记的证书外,他们之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拜过堂,甚至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更像是两个搭伙过日子,同一屋檐下各谋而生的两个陌生人。弱小如她,依附他而活;强大如他,需要一个暖床的女人。
她静静地看着他,脑海中乱成了一团麻。
她听到他要走,并没有太多的失落和意外。她知道眼前这个心比天高的男人并属于这里,他会离开,就像当初他悄然无息的出现一样。
她以为她不会为此伤心难过,可此时此刻心里却还是有一股莫名地难以言述的痛楚涌现。她想这就是红姐当初说过的话吧,无论真情与假意,女人在情爱游戏中永远无法全身而退。
她自小长在西南边陲,佤勐邦弹丸之地,出家门,沿着石路一直朝下走,能碰见整个县城上的人。再后来,镇子上来了各形各色种毒、贩毒、买毒、缉毒的人。而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距离佤勐邦一百公里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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