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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好好学习,学好本领,将来为人民服务,当时我就觉得我对中国人民的幸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后来进了大学,每天排着队去买饭,并且时不时和大师傅发生争吵时,我就坚信全中国人民对我的幸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等我恋爱的时候,看到肖佳水汪汪的眼睛,我又觉得我对女生们的幸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及至到了大四下期的那天晚上,我才猛然省悟到以前的想法时多么的荒谬,包括考研。考研是一个宣扬丑小鸭变白天鹅的童话,它为所有的困惑、迷茫、忧虑和混乱不清的理想提供了一个宣泄口,使你误以为上了这条船后海水自动向两边分开,露出金灿灿的大道,其实离自己的梦想渐行渐远。
但是,我有梦想吗?
当作家么?我既没有作家胡编乱造的才华,也没有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人格力量。看着别人打架,我就喜欢凑上去;听说谁家玻璃被砸,我就幸灾乐祸。又好打听个事,谁和谁好上了,谁和谁分手了,谁和谁外出彻夜未归,统统都在我的关注之列。一激灵,这不是当记者的最佳素质吗?做记者,固然道德感要强,但再强总不至于泯灭人性吧。
当记者念头一产生,如同加速的火车,很难再停下来。到考研报名的前夜,我正式宣布放弃考研。强兄和老李皆骇然。
我解释说,考研不能给我带来快乐和充实,也承载不了我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老李循循开导我:“不论你以后干什么,研究生文凭总是一个高起点,找工作也好找呀!”
强兄也附和。我莞而一笑,说道:“朕意已决,诸爱卿不必多议!”
老李一愣,立刻凶相毕露,“我把你这个皇帝从窗口扔出去。”
很快,我就搬出了出租房,把二人世界留给了老李和强兄去营造。我重返寝室,受到老张和小行的热烈欢迎,小毛已经洗脚上床,则用双脚对碰的方式来表示鼓掌致意。
中文系十一月份安排学生实习。我报了记者,老张去做老师,小行则到人事局体验鱼肉百姓的乐趣。小毛最没出息,哪里都没去。他说家里已经在老家给他联系了一单位。
我和几个同学到了本市的晚报。被安排到都市生活版块。这个版块的主任姓张,年近六十,据说从晚报创办时就在报社,资历颇深,总编见了他都客气的称“张老”。他为人和善,总是笑微微的样子,但仔细一看并非如此。他脸上每根线条都是冷峻的,找不到笑的蛛丝马迹,只有组合起来远处一看,才发现整个面部在轻轻地微笑,有点大型团体操表演的效果。
张老“笑微微”地对我说:“做记者,首先要有新闻敏感性,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你看我们这里窗明几净,整洁划一,但是千万别把自己当成一个白领。真要遇到事,硬是要日晒雨淋去采写新闻。”
我连连点头,做崇敬状。
张老又说:“我们整个部门都在这个大厅里,一共八个人,三个编辑,五个记者。靠窗那儿有一张桌子,你就坐那儿吧。”大厅里每个人的位置都是由方格隔开的,靠窗那个桌子是敞开的,没有任何遮拦。
张老又叫来一个中年男子,瘦小精明,一双眼珠不安份地四处乱转,引入注目的是脑袋,宛如倒悬的葫芦。
张老对他说:“小胡,小王就交给你了,好好带,小伙子挺机灵的。”“葫芦”恭敬地点点头,拍拍我肩膀,亲昵地说:“好好干,前途无量。”
第二天,“葫芦”带着我出去跑了一天,主要是采访自来水公司有关饮用水安全的问题。近段时间,市里流传自来水公司的蓄水池里有死老鼠,害得广大市民宁愿花钱买纯净水也不敢用自来水,我们学校里也有传言,只是学生太穷,不敢奢用纯净水。“葫芦”带着我在自来水公司各办公室之间串门。他喜气洋洋,插科打诨,称兄道弟,像回到家一样。同时,两只硕大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四处溜达,捕捉每一个人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伺机把话题引向自己关心的问题上。我被晾在一边,还不得不摆出笑容可掬的模样。
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一遇到敏感问题,就沉下脸声称上面有命令,不接受采访。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葫芦”马上呵呵笑起来,说干嘛那么紧张,兄弟还见外吗?来,来,我讲个笑话。他讲了个黄色笑话后,空气中的冰块又融化了。大家又亲昵地说骂。
中午出了自来水公司,一无所获,“葫芦”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我们在路边的小饭馆一人吃了一碗面条。吃完后,我要付钱,他死活不肯,说我一个穷学生要什么面子,我自然不再坚持。
下午我们又跑了几个社区,与坐在社区门口的老大娘拉家常,询问家中自来水有无异常情况。老太太们大概好久没有遇到愿意来和她们聊天年轻人,高兴得眼睛笑成一条缝。刚开始还在说自来水。说着说着就提到儿子不孝,媳妇可恶。“葫芦”连忙提醒她自来水的事,老奶奶忙不迭地道歉,话归正题,没说到五分钟,又扯到家庭琐事,越说越起劲,好像那个话题有很大的磁性,任何聊天哪怕再迂回曲折,也难以挣脱其吸引。如此反复再三,搞得“葫芦”哭笑不得。
傍晚分手时,“葫芦”对我说:“知道了吧,做记者是很辛苦的。上午我在自来水公司当孙子,下午在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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