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叶根十岁那年,他记得那日下午在梅花桩上完全躲过了老头各种猛烈的攻击,老头一直冰冷的眼神突然散出一丝柔和,他唤叶根走下来,如鸡爪般的手迅雷不及掩耳抓住叶根的左手把了把脉,放开他的手,抬眼看了眼前这张稚气的脸,又抓起叶根的手再把脉,最后放开他的手,老头竟然一言不发,将轮椅转弯回房。那天夜里,叶胤玄正躺在他的土床上酣然入睡,很快就进入了他成年人的梦乡,正滋滋有味地梦着前世的世界,突然酣睡的他感觉到身边有些气息,猛然睁开眼睛,透过破窗外渗入的月光,只见老头那苍白的脸和黑洞洞的眼睛,幽森幽森地坐在他床边,如同地狱中噬人的恶魔。哪怕叶胤玄心理年龄已经完全成熟,他也是被吓得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更吓人的是老头那双平日里寒冷毫无人气的眼睛,竟然挂着两滴眼泪,这老头竟然大半夜不睡觉在他床边老泪众横,叶胤玄的反应是磕巴出几个字就脑袋死机了。
“根娃——你得为我女儿报仇!”老头并没有揩他双目中的泪水,但眼睛突然迸射出凶狠的目光,他那如鹰爪般的手突然抓住叶胤玄的手,双目直视着,命令般说道。
叶胤玄只觉得双手被老头用尽死力般抓着,仿佛像是被机械搅动般地剧痛,这老头虽然下半身残废了,没想到他上身的力气是如此强大,他的嘴唇几乎有点哆嗦地说道:“老头,有什么事先放开我们慢慢商量。”他这身体的年龄才十岁,无论怎么练也抵抗不了练家子如此狠命的箍制。
“你要替勅波儿报仇!你要替勅波儿报仇!”老头咬牙切齿地怒道,手中的力气更甚,仿佛走火入魔般。“我要替勅波儿报仇!我要替勅波儿报仇!”叶胤玄在痛得几近昏倒之际,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老头耳边大声喝道,他现在只能顺着老头的话说下去。老头这才逐渐从悲伤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他茫然地望着叶胤玄,渐渐松开了手,叶胤玄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收回双手,通红的手掌互相磨搓着,仿佛这样能减少双手的疼痛。原来老头名叫敕恒川,来自与戈垭相隔的一个藏旺区,他的父亲是汉人,母亲则来自一个藏旺医生世家。敕恒川自幼跟母亲学习家传医术,他在十岁那年因为战争而失去了父母,孤苦无依的他却碰到了他的师傅-那个给了他一个汉人的名字,同时教会了他传统武术和中医的师傅,与他一起学艺的还有他的师兄——田万川。
“我把她从土里挖出来时,她的身上全是骨头,还有腐烂的味道。给她换上衣裳,感觉到小小白色的东西落在我手上。”老头捧着双手,仿佛回到了空间,接住了般。他眼睛闭上,一滴眼泪落了下来。“那东西会蠕动,借着月光仔细看,是一些小蛆虫。我知道她的下身腐了,腐了很久,小蛆虫在那里活跃,勅波儿的身体变成了小虫的洞穴。”老头絮絮叨叨地叙述着。勅波儿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当年在大院里,小姑娘是大院的孩子中最漂亮的,哪怕是她成年后也是如此的美丽和温和。她随她的母亲,生就的一对多情的眼睛。每个人接触她的眼光,好像落到棉絮中那样愉快和温暖。
“如此善良美丽的姑娘,竟然被田万川和他的走狗们给糟蹋了!”老头的脸因为仇恨突然狰狞起来,“他们每天夜里都把她蹂躏至天亮,为的就是引我出来,可恨的是那时我躲在了深山密林里,竟然让他们把她蹂躏了七七四十九天!等到我去时勅波儿还剩下一口气,田万川残忍地要留着勅波儿这口气,只为了让我们父女俩在如此之惨景下活着见对方”,老头脸上手上的青筋几乎因为极端的愤怒而爆裂开来,他愤怒地拍着轮椅,冲着叶胤玄喷火道:“天地如此不公!田万川这狗贼如今依然逍遥法外,而我父女俩却是落到如此下场!”
老头突然又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地低下头,坚定地直视着叶胤玄,幽幽地说道:“不,老天爷是公平的,把你带来了,我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了,竟然碰到你这古怪的娃子,一定是你,你一定能替勅波儿报仇!”
叶胤玄张开的大嘴这才合起来,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老头,看了他足足有三分钟,没有说话,虽然老头的叙述没有具体到他跟那个所谓师兄田万川的恩怨由来,但这整件事情也太玄乎了,如同放电影一般。如果是叶根也许是无法消化老头所说之事,但叶胤玄凭着对老头的了解,以及他叙述事情的语气和表情,实实在在证明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如无意外,老头这被挑断筋骨的双腿,也是田万川对他们父女俩迫害实实在在的展现。只是这田万川是谁?为何能够如此猖狂且毫无人性?!
“哼!几年前你想想那是什么世道?”叶胤玄学过中国历史,他知道那段时间是中国解放以来最黑暗的十年,难不成老头因为他的一身医术被当成臭老九批斗?可他的女儿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当年师傅只教了田万川武功,并没有授其医术,而我一身医术在部队打仗是十分有用,田万川空有一身武艺却觉得逊色于我,深以为嫉。我敕恒川一身孤苦,洋鬼子侵略家乡时没死,全国抗战时没死,只是没想到在后来战争平息后,师傅传给我的这身医术,却是让我卷入了一场斗争。如非勅波儿替我,如今我也是这中国大地上的一抔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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