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那个叫罗卫东的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院子地下埋着一个大石狮子?舅老爷说道,你别着急啊,听我慢慢给你说。乡下人最怕碰到不干净的东西,这些东西是说不清楚的。罗卫东帮人家挖出了大石狮子,帮人家做了件好事,却不知道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正所谓人的命天注定,人的运数多少是一定的。人家该倒霉了,那就是该着了,你非要跳出来拦一下子,结果弄不好引火烧人,自己倒了霉。舅老爷说着,叹气起来。我问他,那个挖出来的大石狮子现在在什么地方?舅老爷说,挖出来之后,狮子哪里都不敢放。一开始是放在十字路口,结果村子里就接连出了事。先是有村里的小孩跑到水里给淹死了,还有就是阴天下雨墙倒了砸死人。村里人都说是这个狮子给闹的。有人说半夜三更的看见这个狮子活了,在街里转悠。这石狮子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一只出来,肯定还有一只。这狮子找不到另外一只是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就满村子的祸害人。后来有人在白天给狮子上泼大粪、鸡血,也不顶什么用,村子里还是老莫名其妙的出事。后来村里人实在是怕了,就把狮子给抬了出去,扔到山里的一座破庙里。
罗卫东呢?我觉得这个姓罗的肯定不是平常人。
舅老爷说,罗卫东帮人挖出了狮子,这狮子能放过他吗?后来,最倒霉的就是这个罗卫东。
罗卫东本来属于知青一伙的。自从他露了一手之后,一开始人们对他是敬若神明。村里人把他当成了先生,有什么事也想请他参谋参谋。知青们的印象在村民心里一下子好了不少,不再是那种不好好干活,成天捣蛋乱惹事的形象。可是好景不长,村子里接连出事之后,把狮子挖出来的罗卫东就成了罪魁祸首。这帮子挖狮子的知青也都跟着成了帮凶。后来“革命”形势越来越严峻,村子里面群众又开始斗群众。本来抱团的知青们突然也分化了,有人到县革委会举报,说罗卫东和村里有些人勾结在一起,图谋对革命群众反攻倒算。罗卫东一下子由人人尊敬的好先生变成了牛鬼蛇神,和原先的黑五类们一起,带着高帽子,在各个公社村庄的游街示众。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游街批斗喊口号比现在唱卡拉ok还刺激。群众们还别出心裁的发明各种游行方式。比方说在路上铺上石头子或者炉灰渣等有棱角尖锐的东西,将这帮牛鬼蛇神们拖在上面来回的跑。五十多米的路,一个来回下来罗卫东就被拖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淋,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舅老爷讲的这个情节,情绪激动,咳嗽起来。我听的也有些后脊梁发毛。
罗卫东本来是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远离故乡遭受这样的厄运,一夜之间成了全县人民批判的对象,半个月下来就没了人样。按说知青们特别抱团,有同伴受伤害早就群情激动的闹事了。然而奇怪的是,罗卫东遭此大难,竟然没有知青为他出头。罗卫东一路游街,被拉到各村批斗,虽然身体虚弱,但却没有死。倒不是他意志力多么坚强,是看管他们的人不允许他们死。他们虽然被剥夺了做人的尊严和权力,但他们并非一无是处,他们是活教材,活典型,在老乡们上完生动的政治课之前,他们是不能死的。
后来呢?我问舅老爷。我这个人就是没长性子,看电视剧都想先看最后一集,对那些情节拖沓的电视剧是恨之入骨。舅老爷咳嗽一阵,喉咙里蹿出一口痰来。
我看着舅老爷,心里忽然一动,有个想法浮现在我脑海了。难道舅老爷就是他讲的那个罗卫东?该不会舅老爷在给我讲他自己的故事吧?又一想,不对啊,舅老爷说当时是他在亲戚家干活碰到的罗卫东。人家还带副眼镜,印象中舅老爷没有带过眼镜什么的啊?捎带着说一句,其实老家这些亲戚我都记不清楚,谁和谁是什么关系在我脑子里都是一笔糊涂账。老爸说这个是你老姑姥姥,我就叫老姑姥姥,这个是你舅老爷,我就点头哈腰的叫舅老爷。真要是说他们和我家是什么关系,我还真说不出来。
舅老爷佝偻着身子,靠在墙上喘了会儿气,平静下来继续给我讲罗卫东的故事。
罗卫东被拖着到处游街示众,人都给拖的变了形,又黑又瘦,等舅老爷在临县碰到他们的时候,要不是听人议论都不敢相信,那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血肉模糊的东西就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眼镜先生罗卫东。舅老爷见了心里就发颤。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当天晚上,偷偷的摸到关押罗卫东的破屋子后面,在后墙上掏了个洞,把半死不活的罗卫东给拖了出来。罗卫东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了,人被拖出来,连哼都没哼一声。舅老爷那时候背还不驼,浑身是劲,背起没有多少分量的罗卫东一口气摸黑走了七十多里地,走小路,抄小道,把他背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第二天,又辗转躲藏把罗卫东给弄到了山里。
舅老爷说到这里,我心里疑惑起来。仔细看看舅老爷,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佝偻着背的瞎眼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还有过这么一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没听亲戚朋友提过啊。
舅老爷一只眼睛也看出我的疑惑,咳嗽了一阵,继续说道,当时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人人自危。村里面也搞得如火如荼。村东头张二狗他们家的有头猪蹿到街里吃浆糊,把写着“伟大领袖”的标语给吃了,愣给打成了反革命的猪,满村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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