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义忽见地下掉了样东西,捡起来看时,乃是一朵翠叶红花,甚是眼熟。杨多多道:“咦,这不是那曹老头家儿子曹陵戴的花吗?当时我还想来着,京城里锦帽簪花的男子我见得多了,没有这般样貌的,真是丑人多作怪。他的东西怎么会掉在这里?”
二人情知有异,商议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车行义即欲返回南关村的那家田庄探个究竟,杨多多却道:“不行,你受了伤,要将养好才能行动。”车行义心下挂念帮中弟子,执意要去,杨多多怒道:“你敢,不听话我也一剑砍断你的腿!”车行义无法,苦着脸道:“好啦,大小姐,我听你话便是,只是别这样凶巴巴的行不行?”她一怔,“咯”地笑了出来。
因怕那些人去而复来,杨多多扶着他逃到处僻静的村庄,见一户人家的荆条门虚掩着,便推开门进去。只见不大的院子里破破烂烂,一个四十岁不到的妇人坐在碌碡上,曲起一条腿,怀里抱着个娃儿正吃奶。老槐树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埋着头在洗衣服,院墙下边卷着一领芦席,露出两只孩子的小脚。
那妇人见他们闯进来,倒也不吃惊,瞟了一眼,管自低头去哄娃儿。车行义刚开口说了句:“这位大嫂,我们——”忽然门外传来乱哄哄人声,杨多多吓得一跳,赶紧拉着他躲到草屋后。
便见四五个汉子大咧咧闯了进来。这个说:“季家的,你欠咱们的钱什么时候还?”那个道:“来了三四次了,今儿你可得给个准信儿!”原来是一帮讨债的。
那妇人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抬起头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念经般说道:“各位大爷、叔叔伯伯,行行好,我男人死了,俺一个妇道人家,一时间哪来这许多银钱还债?求各位大爷再宽限几日,求求你们……”
这群人哪里肯买账,闹嚷个不休。妇人道:“上回你们来已经搜过了,家里实在是一粒粮食也没有了。这不,三儿刚刚饿死……”说着一指院墙下那卷芦席,枯涩的眼窝中冒出了泪水。
一群人相互瞧瞧,知道她说的是实情,都不说话了。有个半老头子忽然发现了那个正在洗衣服的女孩子,虽然衣不蔽体,倒也生得眉目清秀,喜道:“这丫头卖到窑子里去,至少也值几十两银子,够大家伙儿分分的。”几个人便上去拽她。
女孩又惊又怕,哭着叫娘。妇人眼底闪过一丝怒气,掩了怀,将婴孩高高举起,一把摔在地下,“好,你们都拿去好了!”转身“蹬蹬蹬”进了灶间。眨眼的功夫,便见她举着把菜刀冲了出来,叫道:“都给我滚!谁把俺逼急了,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人吃了一惊,片刻又镇定下来,狞笑道:“季家的,欠债还钱,到哪也掰不过这个理去。你横,连你一起卖了!”说着一拥而上,拉拉扯扯地去夺刀,乘机这个摸她一下,那个拧她一把,地下娃儿哭得声嘶力竭。
杨多多躲在屋后看得火冒三丈,这下再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喝一声:“该死的,都住手!她欠了你们多少钱?”
原来这季大嫂去年为给丈夫治病借了不少债,连本带利算下来,竟有一百多两银子,丈夫却也没能熬过命来。杨多多私自出门,身上原没带钱,惟有一锭十两黄金,还是车行义赔她马儿的,当下也顾不了那许多,掏出来扔在地下,“这些够不够?”
那些人得了金子,兀自唧唧哝哝地嫌钱少。杨多多恼了,拔出软剑喝道:“还不快滚!谁再来捣乱,莫怪姑奶奶剑下无情!”
总算将这些人吓退了。原以为此番侠义之举,季大嫂会对他们感激涕零,莫料这妇人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说道:“俺得去田头看看小二子,活儿干得怎样了。今晚吃什么呢?”便匆匆忙忙一径出门去了。
倒是那叫燕子的女孩子懂事,丢下衣服,帮着将车行义扶到柴房里,在一堆稻草上躺下,又捅开灶眼,烧了一锅热水,悄悄说道:“我娘这里,”指了指自己的头,“被那些人唬怕了,有点不大灵光。大哥大姐,俺看你们是好人,这位大哥伤得厉害,需要什么,就自己动手吧。不过,俺们家里也确实没剩下什么了。”
车行义肩骨、腰部、前胸皆负了伤,他逃出时只穿着里衣,上面血迹、泥水斑斑累累,多处和皮肉粘在一起。燕子甚是有眼力见,除了将热水干布准备好,又捧过一套粗布衣服,说道:“这是我故去父亲的,若不嫌弃,姐姐你就帮大哥换上吧。”
她出去了,这里杨多多可犯了难。任她再怎么大大咧咧,毕竟出自名门,家中各方面礼教管束很严,以前虽和小王爷赵允良常在一处玩耍,但从来持之以礼,不敢逾雷池半步。现下竟要帮着个陌生年轻男子擦身换衣,那可真是连想都没想过之事。
车行义心中何尝不是一般想法,忙道:“没关系,我、我自己来。”杨多多巴不得一声,连忙退出柴房外,带上了门。欲走得远远的,不知怎的又有些不放心,禁不住在窗眼里窥视,见车行义眉头紧锁,艰难地拧干了毛巾,又用一只手将身上沾血的衣衫慢慢剥下来,每动一下,腮边肌肉都跟着突突跳动,想是疼得厉害。
她呆看了好一阵,终是瞧不过去,咬咬嘴唇,提脚踢开了门,脱口而出:“我来帮你好了。”车行义也是一呆,赶紧道:“不用,没事的。那什么,还是我自己来。”杨多多生气地道:“混蛋,都啥时候了
喜欢草色天涯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