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崩碎,东方的天空一片血红,似有荧惑乱世,本来是钟灵毓秀的神州满目疮痍,千疮百孔,九天之上的黑云压得极低,似乎传说中的天兵天将下凡,云层之中霹雳震动,似乎惊蛰的春雷,每一下不知道轰杀多少邪魔,更仿佛是上苍震怒,要灭尽这不公世道。
天空中闪过道道剑光,不知道多少剑仙从武当山中倾巢而出,百年前张三丰于武当山一剑落飞仙,太极图镇压诸宗修士,破碎虚空,霞举飞升而去,身为后人的他们继承师门的荣光与骄傲,就算不是不可一世,但脸上也绝对不会出现恐惧与懦弱的神情。
飞剑上的武当门人强行以道心压下心中的震恐,沉默地看着东方的那道金光。
金光并不强烈,在阳光之下甚至有些黯淡,金光远在泰山之巅,与武当相隔万里,但就算这样,那些武当弟子都下意识地闭上眼,以仙诀闭住眼识。
道宗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立于诸多弟子们人之上,睁开眼,深深看了一下东方的天空,血红中霞光璀璨,然后闭上眼,脸上的皱纹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每一道皱纹中都在释放生命的味道,但眨眼后,更多的皱纹布满脸庞,老人比之前老了十岁。
他身后的两个童子一左一右扶住老人,对视一眼,眼中的震骇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祖师!”
老人盘坐虚空,道道清气上下翻飞交错,忽黄忽白,尽显道家坎离之妙。向身后摆了摆手,老人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眼角忽然流出血来。
没有人知道,为了看破那道金光,他的眼睛快要瞎了。
武当道宗深吸口气,唇绽春雷:“诸弟子速去泰山脚下,结成真武大阵,武当七子去金殿请出真武剑,之后到泰山,与诸宗道友……斩妖除魔。”
武当弟子应喏,道道虹光向东方疾驰而去。
老人眼角本来干涸的血迹渐渐染湿,良久悲恸难抑,仰天长啸。
“天地何其不公……”
泰山之巅,云海深处。
一人,静立,不语。
这人一身金耀道袍,道冠亦作金色,一股纯阳,纯之又纯,半白的长发自发冠中倾泻,随天风摇曳飘动。
面向大海,挺拔身姿似乎古松,本来偶有鸟叫的山巅却静谧如夜,沉沉云海间,只有衣袂卷动之声,似乎连日月星辰也不敢惊动。
东岳绝巅,金色道影演绎道门千年风/流荣光。
泰山山脚,佛道诸宗,魔门散修,齐齐抬头,看着那金色的人影,所有人默然无语。
人们的眼神中有敬畏,痛恨,憧憬,不一而足,自百年前张真人破空而去,人世间已经有多久没有出过这等人物了?
武当门人中,有一女冠眼中忽然流出泪水,低声呢喃:“大师兄……”
禅宗四圣齐宣佛号,低首无言。
魔道魁首太息,他看着那道金色,眼中没有往日的天地独尊,只有浓浓的痛惜,久久才长出一口气。
“北芳秀……”
北极魁斗,芳华隽永,秀绝天下名剑。
这是一柄剑,也是一个人。
剑是无名剑,人是倦收天。
武当首徒,剑压天下,是修行界公认能够和王重阳、张三丰天地争锋,交相辉映的道门真人。
如今却是全天下不得不杀之后快的邪魔。
泰山山巅,金色的道袍随风飘动,风中是来自天地众生的深沉杀机,道者合眼,一片自然,云淡风轻,负在身后的名剑却蓦然轻颤,回身顾盼,一张并不出众的脸庞却是出奇的清绝。
“是……师尊!”
道者喃喃自语,方才似乎有人在以玄门天眼强行窥探自己的命数。
其实自从走上这条路,他就再也不关心自己的命数了。
将死之人,何须惜命?
他这一生很少笑,师弟师妹们也不介意他的古板与严肃,反而经常拿自己逗趣,说是黑着脸的大师兄是在是太有趣了云云。
倦收天不理解这种趣味,不过他性情温和,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大都一笑而过,这样在武当山待了二十年,直到那一日在云贵藏边,见那些农奴生前受尽盘剥奴役,就连死后魂魄也要进那所谓的佛国为奴为婢,永世不得安宁,怒火直燃三尸,遂愤而拔剑,与藏密的五个活佛大战三日,激斗间,剑势剑意引动日月。
霎时间,乾坤碎裂,破碎虚空。
那五个活佛被他一剑搅成飞灰,虚空轰塌,他看到了虚空后面的景象,却没有像张三丰一样破虚而去,反而像见到了什么恐惧到极点,愤怒到极点的东西仓皇逃回武当山。
自那日后,静坐十日,不言不语。
十日后破武当山门而出,,一剑光寒十九州。
倦收天转战天下,名剑无名染上了无边血色,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只知道他一人一剑从北到南,尽杀天下修士,不管正邪,不问善恶,名剑下,有无数冤魂。
如此三年,直到今日。他终是要受千夫所指,诸宗伐戮。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细数人生三十余年,他很幸福,就算堕入阿鼻,永世沉沦,他依然幸福。
不悔,不怨,不恨。
武当有名剑,天下无双。
倦收天无愧于天下任何人。
金色的剑鞘上,太极七星罗盘阴阳流转,太阳的光辉照射到上面,时而化作七色长虹,时而归于透明,那自剑中透射的金光裂天穿云,震散东岳上空的云层,更为绚丽的阳光洒下来。
人,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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