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没有绿泡泡。”阿汤得出了初步结论。为了验证这一点,他要再去瞧瞧别的死人。
走廊的尽头还有一个病室,门头上写着“icu3”。阿汤贴着窗玻璃往里看,一下就看见两个绿泡泡。架在床上的一个有个大缺口,另一个完整的是护士的,她正在一堆仪器间忙碌。
“病人的绿泡泡有缺口。”阿汤在心里嘀咕。他观察自己周身的绿泡泡,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缺口,头顶没有,脚下也没有,前后左右也是完整的。“我不是病人。”他对自己说。
病室里突然传出“哔哔”的声音,某台仪器上的红色指示灯闪个不停,护士慌里慌张地揿着床头的呼叫按钮。病人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绿泡泡慢慢地转动起来,边缘处也开始微微地飘逸出火焰样的东西。阿汤瞪大了眼睛,将鼻子贴在玻璃上看着。一个细高个儿医生跑步来到病房,身后跟着好几个护士。最后一个进门的护士忽然退到门口望着阿汤,阿汤马上就认出她来,她就是那个威胁要给他打“即使睡不着也一动不能动”针的护士!她指着阿汤,刚刚瞪起眼睛,阿汤就溜到一边,头也不回地朝走廊另一头跑去。
经过几天的沉睡,阿汤跑起步来可真是吃力,有一段路他几乎是靠着惯性滑过来的。可是他只能没命地跑,千万不能落到那个恶毒的女巫手上!八十天!他可不能一连躺上八十天,八十天都可以环游地球了!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在泡沫般的无数个绿泡泡间奔跑!穿过人群、穿过走道、穿过楼梯、穿过一扇又一扇的门,撞翻了一个护士手上捧着的药盘,扯掉了一个往厕所艰难行走的病人手上的吊针,还把一个正坐在轮椅上发呆的病人撞向了一个躺在推床上直哼哼的病人,然后他们就大声哀号着一起朝“医学影像科”的大门一路冲过去。阿汤听见身后传来“喔——”和“啊——”的喊叫声,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摔打声、尖叫声和脚步声,于是他更加不敢停下脚步,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往前跑,最后他一步也跑不了了,倚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觉得五脏六腑都争着要从喉咙里往外跳。他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追赶他的护士,稍稍放了心。
眼前人来人往,满眼都是绿泡泡。隔着一扇大玻璃门,街上更是一片绿泡泡的海洋!一个戴着圆顶小帽的女人牵着一只毛色光滑的黄金猎犬,它身上居然也有一个绿泡泡!哦,瞧瞧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该说它神奇呢,还是该说它疯狂呢?说不定世界本来就是这副模样儿,只是咱们以往不知道罢了。阿汤喘着粗气跟自己嘀咕。
外面风和日丽,街上熙熙攘攘。春意融融的假日里,似乎每个方向都有无数个好日子在等着他。阿汤走到门外,犹豫着不知该往哪里去,忽然双臂一紧,有人从两旁抓住了他的胳膊,紧跟着脚下一空,有人把他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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