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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那日,丰城最繁华的十里长街。
人们争先恐后,你推我搡地往前挤,锣鼓声声,震耳欲聋,只见一个膀圆腰粗的大汉站在圈子中央,冲众人作了一揖,朗声而道:“多谢各位捧场,我等路过宝地,盘缠用尽,只得在此表演杂耍,各位大叔大婶,兄弟姐妹们,还望赏口饭吃……”
一个梳着一条乌油油大辫子的红衣小姑娘,眉目极清秀,手里挎着一只精巧的竹篮,绕场一周,没一会儿,篮子里便装了个半满。
那红衣小姑娘将钱篓子交给一个精瘦的老者,然后到场中表演了一段口技。
众人忙侧耳倾听,先是一只羊孱弱的咩咩声,然后是母羊有气无力的声音,接着是公羊短促有力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欢快,再后来,是整个羊群的应和之声,端的是此起彼伏……
围观的人群中,爆出阵阵叫好声。
这时,一个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俊俏后生走到她身边,向着众人道:“在下与小妹为大家唱一段《十五贯》,希望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喧嚣的人群忽然就静了下来,华丽委婉的昆派唱腔,一举手一投足韵味十足,便是寻常的戏班子亦有所不及,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突然,一个油头粉面的紫衣男子挤到场子中央,噼噼啪啪拍起了巴掌,他身边几个喽罗模样的人也跟着响应。
众皆怒目而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滚一边去,别妨碍大爷我听戏……”
那油头粉面者气急,嚷嚷道:“哪个王八羔子在外头乱嚼舌根?”
几个喽罗叉着腰在一旁助威:“有种的就站出来遛遛。”
场中一时默默,那油头粉面者愈发得了意,上前拉住那小姑娘的手细细摩挲,一面笑道:“你这个雏儿,口技,唱曲,皆一等一,这样的本事何苦出来卖艺,不如跟着小爷我好了,”说着接过一个喽罗递过来的银票,便欲塞到她怀里。
那红衣小姑娘煞是机灵,轻轻巧巧挣脱了他,顺手将银票夺过来交给了那老者,那老者见是张五十两的银票,忙使了个眼色,那膀圆腰粗的大汉忙招呼手下人将锣鼓等道具收进行囊。
那油头粉面者见状,会错了意,又追上一步,轻佻地拧了一把那俊俏后生的脸,“好俊的小郎君,一起跟了我吧,我不会亏待的。”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你就从了吧,他爹可是吏部尚书牛顺江……”
另一人奇道:“莫非他就是牛家那个不成器的嫡出大少爷,叫甚牛其山的,吃喝嫖赌样样来,还包养娈童的那个?”
有人大声道:“可不就是,听说其妻汪氏规劝无方以致含恨吞金……”
“我呸。”
“不要脸的东西。”
“不男不女的。”
“谁在哪儿胡说,有本事出来对质。”
“哼,出来对质,只怕出来就是一顿好打。”
“是啊,听说他老丈人就因想去告御状,而被他打折了腿,至今还起不了床……”
几个喽罗冲进人群,想找出那出言不逊者,却徒劳无功。
“想败坏本小爷的名声,做梦,”牛其山从怀里掏出一只铁哨,呜呜吹了起来,哨音尖且利。
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叫道:“快跑啊,这牛家要出动隐卫了,跑慢了可就没命了。”
“逃命要紧。”
只一会儿工夫,原本水泄不通的人墙早已散去,杂耍的那一帮人不知何时溜了出去,忽地,一辆带着牛家标志的马车绝尘而去。
“谁敢抢我牛府的马车?识相的快给我停下来,”牛其山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看着凭空出现的两个隐卫,一脸怒气,“还不快去把马车给小爷夺回来……”
两个隐卫点点头,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牛其山忽地发现对面拐角处,有个窈窕的影子一闪便不见了,惊鸿一瞥,惟那只袖子,葱绿色暗绣粉芍药的云袖,在眼前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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