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成趴在关堇衍病床前哭,他说老爷子遗骨还在异国他乡,关家大仇还未报,一字一泪。关堇衍终于动容,一点一点好起来。拖着病弱的身体支撑着关家。第一件事,婉言将沈瓷请了回去。关堇衍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关家只是个空壳罢了。”他别过眼,余下悲痛压在嗓子底。
沈瓷说:“家是象征意义。我只怕一走,你便回不了家了。”关堇衍明白,沈瓷说的是实话,关家伤亡惨重,树倒猢狲散,他身边仅剩的人勉强维持沪都医院的安全可以,实难分出多余的人守着关家。
象征意义是心灵的旗帜,一个城市的象征建筑改旗换帜,大家便懂了——变天了。
顾家很愿意接手关家的。如当年沈家强占顾家旧宅那样,他们愿意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大家,改朝换代,世家翻盘。现在你沪都话语权现在在谁手里。在关堇衍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捅上狠绝的一刀。
关堇衍坦然看着沈瓷:“我在哪里不是家。”他悠悠道:“我一个人就是一个关家。”分明是一句调侃的话,沈瓷却觉得心酸。险些想哭。
关堇衍笑着送她离开。最后一次沈恒给关堇衍写信,求将关强火葬。关堇衍七尺男儿,眼泪一颗颗把整张信纸打湿,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肺部像一个破烂的抽风箱。他坐了一天一夜,艰难的回了一个好字。不管怎样,他总要让父亲先回国。沈恒回信很快,说已经火葬,马上回国。这次他匆忙的似乎来不及写信,只打了电报回来。
关堇衍把电报贴在胸口,胸口滚烫。
完全意料之中,沈瓷走的当天下午,顾家便鸠占鹊巢,关家堂而皇之的被换上顾家的牌匾。道上弟兄多在观望,顾家乔迁那天去贺喜的人并不多。大家都耳闻顾家在码头吊打关家,关家一死一伤。可实际情况谁也不知道。沈瓷搬进关家,表明立场的同时,也变相承认了关家的确输的惨烈。
顾家下手太毒了,几乎是灭门手段。道上人不知关顾两家恩怨纠葛,只知道关强曾把顾家打出沪都。强肉食弱,原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顾家做法太过了。于是,连顾家用都没有意料到的。顾北尧被人伤了子孙根的事又被旧事重提,原本奄息的火苗,再次以熊熊之势燃烧起来。
世人都说,关家让顾家唯一男孙断子绝根。所以顾家才回以灭门的报复。
整个沪都的人看顾北尧的眼神都带着探究,码头那日,日本人开道的事也终于传进顾明耳朵。顾明眼睛血红,拿着马鞭抽打顾北尧,力道之狠,疼的顾北尧七尺男儿躺在地上打滚。顾北尧从来不知道父亲那么介意日本人,甚至厌恶。二十多年,顾明连他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顾北尧从来不敢相信,父亲真的会有想把他打死的一天。
“爸,爸。”顾北尧爬着去拽顾明裤腿,紧紧抱着。顾北尧不躲了,顾明的鞭子反而打不下去了。顾北尧说:“爸,我真的没有勾结日本人。我没有为他们做事。”
顾明望着顾北尧身上道道鞭痕,心痛又难过。“那她呢?”顾明指着一旁温柔娴静的云曦。顾北尧望了云曦一眼,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云曦温柔,真的很温柔。顾北尧不知道所有日本女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云曦漂亮,温柔,像一朵安静的解语花。
她是日本人的棋子,她为日本人做事。可她从来不隐瞒这一点。哪怕肮脏,她都能做的坦坦荡荡,无法令人生厌。顾北尧很无力,他试图解释:“一个打发时间消遣的艺妓。一个玩意。爸,你连这点都信不过我吗?”
顾明的眼神冰冷如刀。
顾北尧沉默,冷战对峙。
他脑海闪过的是那些他在外面受尽自尊屈辱,云曦如水般的柔情。他算不得温柔,云曦却极力配合着他,纵然吃痛不舒服,她也一直紧紧拥着他的背。将自己变成一个完全取悦别人的工具。顾北尧问过她:“你们日本女人都这样么。”云曦眼角有泪,喃喃道:“北尧君,你别不要我。我会死的。我只有你。”
“你会死?”
“会,万劫不复。”
“只是因为这个?”
“我的命是帝国的,人是你的。”云曦满脸是泪的凑上去亲吻他耳朵,“只属于你。”
顾北尧高声道:“爸!”他对上顾明的眼睛。良久良久,顾明叹了口气。扔掉马鞭。头也不回的离开。顾北尧又喊了声爸,顾明恍若未闻。顾北尧瘫坐在地上,给云曦招手:“过来。”他抱着温香软玉,望着一井天空,怔怔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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