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收到一份邀请函,这天他刚回家,胡子巴渣。推开租来的小屋,邀请函就那么安静的躺在茶几的桌子上。暗红色血痂般的颜色,样式简朴。韩城一愣,搭在胳膊肘的衣服随手扔在沙发上。拉下请帖,坐在沙发上的打开,久久沉默。这是韩城不跟踪言琼的第三天——也是关堇衍死讯传出的第三天。
韩城第一次觉得漂泊,明明身在沪都,却无家可归。十分凄凉。电话响了,下意识去接。是沈瓷,电话那头沈瓷的声音哭腔清晰:“韩哥。大哥走了。”韩城道:“我知道。”沈瓷哽咽起来:“我刚知道。”韩城默了好一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会他说:“节哀顺变。”
沈瓷听出话音不对,警觉的问:“韩哥?”韩城不说话,摩挲着请帖。沈瓷磕磕绊绊的问:“韩哥,江宁那边的人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说,说弥生花店很正常,老板常年不在家,叫弥生的是他小儿子。才五六岁,如今家里只有孩子和老仆人在看店。他们找不到理由扣押人。他们...”
“不愿意在帮忙找人了是不是。”韩城干脆替她接话。嘲讽道:“他们能等到今天才给你打电话还算有良心。”
“...他们是两天前打的。”
从沪都到江宁的消息传播最快也不过一天。韩城转着请帖,一下一下磕在桌子上。请帖和桌子碰撞,发出一声声类似鸣钟的声音,节奏而韵律。他嗤道:“呵呵。”
“韩哥,我想自己去找关关。”沈瓷犹疑中带着毅然决然:“如果关关真的还活着,关家就有救了。”
韩城没有接话,看了眼时钟:“大小姐,我还有事,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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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城下黄包车,低头走进一家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妙龄女郎,搅着咖啡看风景。韩城一进门,她便停了勺子离开。
韩城照她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清水,庆幸店家没有赶人。直到太阳下山,店里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出头的样子,教养得体,举止斯文。带着金丝眼镜,操着一口广东腔,他问:“可以拼个座吗?”
“请便。”韩城很是无所谓,依旧望着窗外。血色残阳,极为吸引人。
那人的声音很好听,压低声音依旧是广东腔:“听说韩先生来沪都前曾在广东生活过。”
“是,曾经跟着师傅练武。”
“乍闻乡音,可觉亲切?”那人呵呵笑道:“我姓宋,沪都徐汇人,在广东长大。正巧和韩先生相反,说起来我们还算老乡。”
韩城扯了扯嘴角:“我韩城混人一个,自幼无父无母,如今也是孤家寡人。家都没有,乡不乡音又有何亲切。”
“夫忠者,惟奉君忘身,徇国忘家。”宋敬民招手要了一壶茶。韩城挑眉,眼睁睁的看咖啡店的服务生从外面茶馆端了壶茶进来。他压低声音,状似无意的问:“这么招摇。先前还避人?”
宋敬民笑的坦坦荡荡,风光霁月:“我有什么不可见人的。”韩城若有所思。看着他沉思的样子,宋敬民给韩城沏杯热茶:“我观韩先生是个奉君忘家的人。冒犯问一句,如今关家这般光景,韩先生有什么打算?”韩城不欲多谈,敷衍道:“得过且过。”
“我这里愿意为韩先生提供一个职位。”
“我帮不了你什么。”
“我不需要你帮什么。”
“我不会出卖关家。”
“这是当然。韩先生误会了。”一番唇枪舌剑,宋敬民连连苦笑,解释道:“我们欣赏您对关家的忠诚。同样也不会剥夺和干涉什么。关家子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各个顶出来都能独镇一方。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我们对您抛出橄榄枝,绝非是希望你拿背主之事作为交换。他日我方有幸得到韩先生对待关家一样的忠诚,才是宋某和我方的荣幸。”
“我方?”
宋敬民笑而不语。
韩城却在想,原来怀璧其罪也是关家灭门的一个因果。树倒猢狲散,多少人盯着这棵树,冷眼旁观。在大厦倾倒之间,趁机捡漏。韩城心里很不舒服,即便他们和关家之死并无关联。可他只要一想到,关家水中火热的时候,这群人冷眼旁观甚至暗中推波助澜,就为今日的这场招募。便心如刀割。
韩城说了句抱歉,起身欲走。宋敬民冲着他背影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兄弟现在下落不明,我方欲任命你为信托局局长。允你三次特权,徇私自顾。”一字一句极为缓慢,“韩先生,我们的诚意是很足的。”
“我没有什么可找的人了。”韩城声音不悲不喜,“谢谢你们看重。”
“逝者已逝,活的人你也不想争取吗。”宋敬民隐带怒气,声音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生硬:“倘若有天寇先生回来,我方亦愿意对他伸处援手。”
“他还活着?!”
宋敬民诧异道:“你不知道?”
“我以为,我以为他跟大少爷一起...”韩城语无伦次,坐立不安的转了好几个圈。坐回宋敬民对面:“他在哪?”
宋敬民沉默。韩城也慢慢冷静下来:“这是我的条件。”金丝眼镜下一道锐利的视线摄住韩城,韩城毫不畏惧的回视。良久,宋敬民才道:“寇先生被洋人秘密扣押在某处监狱。”
洋人?日本人、法国人、英国人还是其他谁?还未问出口,宋敬民仿佛看透了他所想,先一步开口:“我的消息只有这些,剩下的恐怕得韩先生自己去查了。”
韩城问:“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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