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折子说的正是此次与祁国开战一事,称近年五国征战连年,商洛已先后与东昭、南临有过一场大战,实在不宜再战,而应修生养息,国泰民方安。
商少君扬了扬眉头,笑道:“此人所说与丞相并无二致,为何你要脱丞相的裤子,却称他说得有道理。”
“哼。”年纪小小的太子殿下有木有样地说道,“丞相大人自恃立功无数,有无视父皇之嫌,活该!”
“哈哈……”商少君大笑,抚着太子的额头,“吾儿治国奇才。”
太子殿下得意洋洋的连连点头:“我比父皇和母后都聪明!”
但见商少君将折子压在一边,他又疑惑道:“父皇,真的又要打仗了啊?”
“嗯。”
“那父皇这次又会如前面两次那样,打败他们之后签订百年不互侵的合约吗?”小小的召庆太子皱起眉头。
“嗯。”
“为何?”太子不解。
以他这个年纪,可以理解很多事情,却也有很多事情,他永远都想不透。譬如为何父皇喜欢和他吃饭,母后也喜欢和他吃饭,他们三个人却不能一起吃饭,譬如为何他所在的皇宫并不像书上所记载的有很多位嫔妃很多位皇子,只有母后和他,譬如此时,父皇明明知道怎么做是对的,却要选择错的。
商少君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把他往怀里搂了搂,良久,才缓缓道:“内无忧,外无患,做所喜之事,娶所爱之人,享天伦之乐。凌儿,父皇会倾尽全力,保你一世逍遥。”
平成十六年七月,太子殿下十岁生辰当日,宫中大宴,突降大雨,太子感染风寒,一病不起。十一月,初雪,召庆太子病逝。
***
召庆太子初初病下时,并未掀起多大波澜。毕竟皇后怀他时曾有段时间身体羸弱,好不容易顺利产下,他自小身体便不似普通孩子那般地好,极容易生病。好在宫内御医各个医术高明,平日的调理也从来不断,他又自小习武强身,身子渐渐好起来,已经有多年不曾染病,只是风寒的话,早早调理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然则,一月过去,他的病情丝毫未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御医们渐渐开始焦躁,大臣们对太子的病情也是一日三问,而皇帝早在太子病下半月时便开始放榜找寻名医,随着时间的推移,赏金一涨再涨,名医们一个个进宫,又一个个离去,不知不觉中,仿佛又回到当年皇后有孕初期。
召庆太子得人心。尽管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也只是偶尔调皮,喜欢出些小点子整人,纵使有些娇惯,为人却是极为善良的,常常逗得后宫一片欢声笑语。自他生病,每日不知多少宫人为他偷偷抹眼泪。
但向来最疼爱太子殿下的皇帝,却在他生病的第三个月,突然停止了对宫外大夫的传召,禁止御医再踏入太子宫中,甚至连平日服的药都下令清除,似乎已然看淡生死,任由太子自生自灭。大臣们纷纷不解,拼死谏言,说得含蓄一点的,称太子乃是皇子龙脉,不该轻易放弃,任其生死,说得直白些的,直接称太子若当真病逝便罢了,有病却下令不治,若有个三长两短,外人该如何揣测?史书又该如何撰写?
平日最擅计量皇帝心思的陵安面对大臣们频繁地探问,都无话可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握稳皇权,无人敢再觊觎;好不容易大煞四国,无人敢再来犯;好不容易有了太子殿下,如同阳光般照亮了整个皇宫,带来无数的欢笑喜乐;好不容易白穆渐渐放下心结,可以和皇上一并用膳,一并赏花,一并下棋,甚至同榻同眠,他几乎忘记曾经那几年的阴霾,以为随着小太子的出世和长大,一切终于重新开始。
然则,这是怎么了?
他都不敢想象太子若当真病逝,这个皇宫会变成何等模样……
这夜天气骤冷,傍晚时分,天空扬扬洒洒地下起大雪。勤政殿外突然一阵骚动,陵安出来时正好看到殿外御林军拦着涟儿漪儿,而二人正打算动手,有强闯勤政殿的势头。
陵安心下一顿,忙大声问道:“发生何事?”
涟儿漪儿一见陵安,双眼便是通红,“噗通”一声齐齐跪下,道:“烦请安公公禀报皇上,让御医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陵安原本急速的步伐顿了顿。
让御医看太子殿下?自从商少君下令撤离太子身边的一切医药,他哪天没有在商少君面前求过?
商少君起初还皱着眉头沉思半晌,让他退下,后来置若罔闻,任由他跪着,最后见他如此,便只有阴冷冷一句“陵安,你是知道朕的脾性的”。
是的,他了解商少君,年少时热情善良刚正不阿的商少君,登基后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商少君,那些年卧薪尝胆沉默隐忍的商少君,为人父后意气风发帝王威仪的商少君,似乎是当然,又似乎是必然,商少君年少时的影子越来越淡,不是随便说几句好话就可以搪塞过去,不是苦苦哀求就可以令他侧目心软,他决意除掉的,没有人可以留下,譬如当年他执意设计杀死的慕白,他决意留下的,没有人可以抢走,譬如三出皇宫又三进皇宫的白穆,他决定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譬如对三国的连年征战。
如今的他,是一位真正的帝王,连他也再猜不透他的心思。
“安公公,安公公,太子殿下……殿下他今日刚刚服过粥,便尽数吐了出来,昏厥不醒……” 见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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