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哲闭着眼睛,重重叹了一口,却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乾宝的头,而是放下了碗筷。“乾宝赶紧吃,碗放着,一会儿我来洗。今天日头不错,我还要赶着翻晒坐蓐。”
“京里三大营都还好吧?”萧裕纯这话是对着郝福起说的,自从跟着自己去了一趟雪拥关,生死间走了几个来回,又受了圣上的提拔,郝家在武官里一下子炙手可热了起来。萧裕纯这话若是对着别人说的,别人兴许小心揣度上意,总要给个周全的回答,什么大营里都是小人心腹看着,并无不妥,圣上初登大宝,怎么都不能给圣上丢脸不是?
但是他的问话对象是郝福起,这话里的弯弯绕对于郝福起来说,略婉转了一些。所以他憨笑着,点头表示,“咱营里好着呢,前几天我跟着去练兵,几个新兵武艺都颇能见人,比我们当年入伍时候好得多了!”自豪之情从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满的几乎溢出来。
萧裕纯被噎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是谁,自己近日忙着和宋明哲使性斗气,多少分了一些心神,不然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如果三大营里人人如郝福起一般一根筋从后脑勺通道脚底,也就不用他多费心思了。
郝福起太太平平活到今日,证明大梁果然还是善心人多。
“最近你多费费心,营里的大小事情上上心,圣上心里也知道你一向耿直,便是无战事,也会考虑你苦劳的。”萧裕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如果决断不了的,着人来回我也行,我最近手头的事情多,不在王府,就在宫里。”
郝福起把头猛点,顺嘴问了一句,“今晚明哲整羊肉包子,小王爷一起来吃呀?”
萧裕纯被气的几乎吐血,明知道宋明哲没有邀请自己,脸上却还要维持威仪,做出思考,“不了,今晚有旁的约。”嘴里像含了一口老陈醋,酸喉咙,不能吐,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拧着眉毛往肚子里咽。
“咦,真可惜,邵大哥念叨好久了,他就好这一口,小王爷得空能来,我们喝一杯也是好的。”
刚刚咽下的酸意又顺着喉咙往上涌,小王爷差点气的昏迷背过气,看郝福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莫名其妙被挑剔了几个小错的郝福起,被训斥的灰头土脸出来,心里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算了晚上拎两瓶好酒过去才是正经。
郝福起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西营里几个人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最近真是瘆得慌,你知道嘛,前两天我去小解,在军械库后面看见一滩血水,吓得我以为自己没睡醒,跑回去叫人,回来发现啥也没有,害我被领队一顿的批,罚刷了好几天的马。”
“你这才是哪和哪,隔壁队的王大胆知道不?胸口有个小时候被老虎抓的伤疤,前几日跟我们去洗澡,那疤居然洗着洗着掉了色儿,我琢磨着这莫非是咱得罪了哪路神仙,眼花了不是?”
“哎哎哎,都别说了,要是被领队抓住了,我们仨估计顶着大日头站好几个时辰了。”
“我墙上常挂着的那把剑哪里去?”回到书房准备通宵研究工部官员呈上来的大庆殿图样的萧裕纯,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书房有些不对。
“回主子,前儿圣上赏下来一把剑,钱总管准备换上来,库里忙,还未来得及换吧?”新来的书童口齿伶俐,把来龙去脉讲的清楚。
萧裕纯满意点点头,又问“你看着挺眼生的,谁提拔上来的?”
“小人家里与寇管事连着亲。”
萧裕纯沉吟了一下,寇大也是府里得用多年的老人了,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书童手脚灵便为萧裕纯摆好桌上文房四宝,垂手一旁恭立,只有在萧裕纯身后,转的几转眼珠,方才露出几分城府。
烛火把萧裕纯拉出长长的影子,落在身后的书架上,扭曲可怖的模样。
是夜,一队人马拿着端王府的腰牌,敲开了城门,乘势闯入京城,强行进入宫门,手里的火把照亮了汴水。
“刺客行凶,端王护驾!”声音响彻夜空,这支来历不明的大军与御林军发生了激烈冲突,互有人员伤亡,宫内是否真有刺客,刺客行刺是否得手,成了天瑞三十九年的大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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