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杨呦呦很是消沉了一阵。她腿部骨折,正经历血肿期,之前一个礼拜情况良好,可这天夜里却白细胞上升,有发炎的趋势。
入夜时医生巡房,看见杨呦呦苦不堪言,咬住嘴唇说痛,忍出一脑门的汗珠。杨太也闻讯赶来,重新抽血化验,发现各项指标都比昨天要糟上许多,只是不知道是何缘由。
只有乔美丽一人心知肚明,晓得杨呦呦这是心病勾起的恶化。细算起来她是始作俑者,所以只能闭嘴不敢声张。
医生开了阿司匹林同抗生素,断言今晚杨呦呦可能要吃些苦头。乔美丽去药房配药,刚出电梯,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叫人过目不忘,眉目深刻,一双眼锁紧七情六欲,故而有几分阴郁。这模样的男人叫女人爱则极爱,不爱则往往嗤之以鼻。
乔美丽恰是后一种,因此哼上一声,煽动眼睑,流露傲慢厌烦的态度,有护士推着行动病床过从旁经过,将乔美丽同贺海楼逼到了一侧。
她伫立着,直挺得如同一颗乔木,贺海楼在她身边,并未同她打招呼,却又让她无法忽视。
“你这么晚还不走?”乔美丽低声问,目光却不去看贺海楼。
贺海楼应一声,人在夜里神经便会松懈,白天不会理会的问题,夜里倒是有闲心来回上一回。
“要陪房。”即便回答,也是简单,三个字便解释了缘由。
乔美丽不知杨呦呦为什么失心疯一般喜欢这个人,在她看来面前的男人简直难搞又讨厌。
“真不去看看杨呦呦?”乔美丽最终还是为朋友尽了尽心,“她开始发烧,今晚难熬了。”
贺海楼突然低头看着乔美丽,沉声问:“怎么了?她出什么事?”
“谁知道呢?兴许哭太多眼泪出来,伤身了。”乔美丽懒得多讲,手掌拨开贺海楼朝里走去。
她准备好一次性针头同挂水皮管重新走进病房,杨太还在,看着乔美丽将针头插入女儿筋脉随后调整滴液速度。
“您去休息吧,我会照看她的。”乔美丽悄声对杨太道。
杨太缓缓抬首,冲乔美丽草草地笑道:“没事,让我陪一会儿。”
她那一笑藏着母亲的疲惫同忧心,乔美丽此时才发现,原来杨太也有柔软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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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海楼在樊婶婶房间坐到半夜,见樊婶安然入睡这才出门。
坐电梯去骨伤科楼层,趁值班护士进护士站交班的空挡走进病房区域一间间找过去。
杨呦呦住单人间,床头和地上花团锦簇,显然有不少亲朋好友都来表过惋惜同情。活动桌板上放着半杯清水同两只橙子,橙子被切开来放进盘中,不知是为了待客还是为了解渴。
贺海楼掩上门走过去,床头只剩一盏夜灯,照出杨呦呦眉间山川同额上的冷汗。
贺海楼看着她抿紧嘴唇,艰难地吞咽。身体无意识地曲起,将头撇向一边。
“疼。”
她在梦里□□,令贺海楼心理崩塌,后悔白天对她太过严厉。
他坐到床沿,用手背贴住杨呦呦额头,汗水濡湿他的皮肤,很长时间后,温度才透过液体传来。
杨呦呦高烧不退,此时神志不清,仿佛置身一片混沌的海洋,周身被无处不在的温热水流困住。
张嘴说话,只能听见干涩的嗓音,带刺的气息一路向上割伤了她的喉咙。她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痛得连呼吸都是负担。
宁愿死掉。她在混沌丧失了斗志。
绝望中,有人温柔地扶起她的脖颈往她嘴里送进一根吸管。她艰难吮吸,感觉空气中流淌一股淡淡烟草气息。
贺海楼扶起她的脖子,将水递过去,她吮吸几口便摇头拒绝,垂首睡去,像无害的孩童。
贺海楼其实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樊婶那里,他也只是看着,真有需要,还是要按铃找人。
他骨子里有大男子主义,支持男主外女主内,照顾人他历来觉得是女人的责任,所以无论照顾樊婶还是照顾阿正都只粗糙了事。他不是干这个的人,从来也没想过做床前的孝子贤夫,只是此时此刻,却又有想为杨呦呦做点什么的冲动,喂水?擦身?还是帮着翻身?
可他毫无头绪,只能站在一旁发愣。
杨呦呦睡不安稳,总在半梦半醒之间喊疼,她原本是椭圆脸,躺了这些日子居然消瘦许多如流沙消失,只剩下寡淡消瘦的一轮骨。
贺海楼胸口被温柔填满,勾起一根手指沿呦呦下巴轻轻抚过,然后是手臂,最后到手掌。他握住她,手指留在她的掌心,用手掌包裹她的手背。
贺海楼不知道杨呦呦正在梦中见他,她不停地想起贺海楼转身走掉的样子,心想这一走大约再也见不着他了,人人都说这城市是弹丸之地,但又是钢筋丛林,吞没一个人的痕迹简直易如反掌,她可以不停寻他,但似乎预感到悲凉结局,后半生哪怕迷失也再也寻他不着。
杨呦呦手心发汗,本能地回握,仿佛求生之人抓住最后的希望。
幻觉里有人低头吻了她的额角,温热的嘴唇在皮肤上久久停留,她又闻到烟草气,这气息令她梦境变得真实。她紧闭着眼不敢睁开,害怕睁开后气息同想象都一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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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在病房门外看见海楼,她推开门,走廊上的灯光漏进来,惊扰了那男孩。
贺海楼扭头看见杨太,不急不忙回身同她打了一记招呼。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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