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来点。”我问草草鲁。
“我吃不了那个。”他摇着湿漉漉的头。
过了半天,仍见不到对岸,稻草人开始有点疲倦,前行的速度也放慢了许多。
“休息一会吧”。我说。
稻草人喘着粗气,声音含糊不清:“我们时间不多。”
“哪有什么时间,别在意这个。”
他稍稍停了一会,旋即又像想起什么向前划去,湖面平静,没有风,黑暗照例黑暗着,水开始有哗哗的流动声。
“是什么声音?”
稻草人埋头划动手臂,没有回答我。由于起伏的厉害,我紧紧贴住他的后背,抓住他的双肩。轮番转动的关节微微发热。这时我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正缓缓地拉着我们朝不可逆的方向前进。水流也越来越急速。风适时吹起,撩开我脸上的长发,稻草人全力挣扎。
“看样子前面是个幕布。”
“啊?”。
“放心好了,抓紧我就是。”他把头从肩上跳出来,对着我的脸说。很快,风就将它吹落在水里,但它马上轻车熟路地套在脚上,然后蜗牛一样缓缓向前爬行。我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它抓住,反手安在他的肩上。
“谢谢。”他说,“其实,对我来说,那东西在哪都无所谓,挂在脚上一样能吹口哨。”现在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说这个。
我紧盯着前面,虽然什么也看不到。我感到全身发冷,心跳地剧烈,仿佛只要我一张嘴,它就能在我口腔里冲出去。
“《尼罗河畔》怎么样?”我说。
“是首好曲,几个月前还听过一次,想听?”
稻草人把头来回转动几次,稻草空壳里在咔咔作响,不一会,他嘿嘿笑了几声,把头朝上,对着我,从他漏斗一样的嗓子眼里冒出《尼罗河畔》口哨的声音,清幽,悠扬,大概是四周都寂静的让人发晕的缘故。
水流越来越快,它们顺着同一方向,悄无声息地向前流动,没有浪花,没有潺潺之声,稻草人已经停止划水,他把双手放在脑勺后面,仰天望云一样看着我,虽然看不到脸,但我可以想象他认真鼓起两腮的样子,尽管他没有实际意义上的两腮。
一曲作罢,他又吹起《加思城的公主》,由于前行的速度太快,我已经全然听不出他口中的音符。
伽思城其具体的轮廓却在我脑中清晰起来:早上,衣着美伦美唤礼服的美丽公主坐城楼楼顶,她闪着一双幽深可爱的眼睛,手扶栏杆,俯视着城下为她拥挤呼喊的异国王子,只要你目睹那样的场面,你就会发现,在这个地球上各色各样的王子还真不少。公主骄傲摇着头,对他们一个一个说:你不行,你太瘦了;你太胖了;你不够英俊;你太高了;你太笨了,你太聪明了——直到整个上午,倾慕而来的王子们灰心丧气地走了一大半,所有人都认为这位公主有些无理取闹,但公主仍执着而偏执对所有人都大摇其头。
“坐稳了!”稻草人大声喊起来。我只好把公主抛到脑后,紧紧抓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大口呼吸。忽然,我们脱离水面,如离弦之箭向前射出,势末,又马上急速下坠,湿漉漉的空气撞击着我的脸颊,使面部有些变形。很奇怪,我并没有呼喊,我只是静静等待降落到某个陌生的领域,这事情总有完结的时候。稻草人也心平气和,或许作为一具稻草,他不具备深彻入骨的恐惧感。我紧紧抓着他。
他说:“认识你很高兴。”
我说:“我也是。”
他说:“我虽然只是稻草,但简单的感情还是有的,我挺喜欢你,说不上来为什么,作为使命也未免还短暂了。”
*点着头。
他继续说:“反正,我只是一堆稻草,没有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剩下的路得靠你自己了。”
我忽然悲从中来,然后这一切又是多么得不可抗拒。
坠落的过程似乎很漫长,但在坠地的时候却那样的短暂。随着一声巨大的碎石声,我们落在一个并无池水的深潭里。我不明白,那终日在耳边淙淙流动的湖水流向哪里去了。稻草人在我身下,他已支离段碎,至此我才完全相信他的话——使命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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