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我爹看着我,原本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神顷刻清明不少。
如同晴天旱雷,我被怔在当场,似乎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我爹见我愣着回不过神,似乎已经猜出我心中所想,他轻叹一声,说:“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张苞身受重伤,那日你和赵统在医帐之中,你吟唱过一曲?”
“风过五丈前,星辰坠荒原,北斗灯灭,旌旗空猎猎……”我爹直接说出了那几句歌词,他本来就精通音律,要记住这些,太容易了。
原来是那首歌,原来那天我和赵统说的,他的确听到了,却藏于心中这么多年。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或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我爹不再看我,平躺着又再次闭上眼,“先帝兵败夷陵,马谡失守街亭,我六次北伐而无果,以致五丈原灯灭身死,这些,你都知道,是不是?”他语气无力,却步步紧逼。
“爹……我……”我不想再否认,不想再骗他,这些年来,他一定早就把一切都想透,我若继续撒谎,只会让他痛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是。我并不是灵兮。”
“你……可是叫敏敏?”我爹幽幽地说。
“您是如何……”他又让我吃了一惊。
“你中毒那日,情急之下,赵统脱口而出,当时我以为只是他口误,或是急切之语,但后来想起来,才知并非如此。他……知道吧?”
“是。”我无需再隐瞒,“他和我来自同一个时代。”
“时代?”我爹有一次睁开眼,微微偏过头,看着我,“如何说?”
我心中出奇地平静,如同悟禅,仿佛一切到此,该有此了结。我稍稍理了理思路,把事情说了出来,千年的阻隔,我来此地十三年的时光,仅仅化作片语,娓娓道出。
因为我爹早就有了相似的猜想,所以他并没有任何怀疑,也不会觉得我是胡思乱想或是中了邪。
“一切皆是天意,亦是上天送你到我身边。”他叹道,“无论你是不是灵兮,都是我的女儿啊。”
我心如刀割,的确,这些年来,即使是在我爹怀疑了我以后,也从来没亏待过我,也许他对我哥和瞻儿还会严格点,但对于我,却始终都是一个宽容的慈父。
“爹,您可想知道您百年之后,三国将会如何?”我问,虽然这对他来说有些残忍,但若他要知道,我也知无不言。
我爹显然是犹豫了,但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摇了摇头,“大汉气数已尽,既是如此,一切对我来说,又有何差呢?当顺应天命。”
我难过地点头,有多少人会不想知道未来的事情?不想知道,是因为早已猜到了结局。
才这样说几句,我爹又觉得力竭,再次睡了过去。
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我并没有离开,所以立刻就知道了。
“兮儿。”他醒了以后,又把我叫了去,“有件事为父要告诉你。”
“何事?”我看我爹神色严肃。
“你有没有看到北斗七星阵的摆法?”我爹突然问我这个奇怪的问题。
“看到了。”我想这个是第三次看到这个阵了,此阵并非很复杂,所以要记住不难。
“此乃固魂之阵,延寿只是其功用之一。当年灵兮病重,药石无灵,我摆下此阵,希望能固其魂魄于体内,未料阵法摆成之时,她可能已经魂归天上,所以你才会取而代之。”我爹喘了几下,“若有一日,你想回去,应该也可用此法。”
“爹……女儿并不想……”曾经我因为我爹是诸葛亮而留在这里,但如今,我却并不那么想离开。
“无论你是否想离开,你都应知晓,以后也好有所抉择。”
“好。谢谢爹。”我觉得他说的的确有理。
“出成都城之后,往西南方向行进至一处群山,山势流缓,并不险峻,找到由七处山脉交汇之地,有一处山林。其中我已建一道观,名曰朝真观,我已算过,此地地处坤卦,集天地灵气,你在那里摆阵,可事半功倍。”我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记住,阵法一旦摆起,便不可更改,若七日内有失……你已知会有何果。”
我点头,“我明白,爹。”
“兮儿啊……”我爹抬手,摸着我的头发,“你永远都是爹的兮儿。”
我握着他的手,含着泪重重地“嗯”了一下。
“兮儿……那首歌,你能不能再唱一遍给为父听?”
“好。”我擦掉眼泪,清了清喉咙,开始悠悠唱起:
“雪满军山巅,空冢英魂眠;尤记当年,羽扇纶巾颜;
高卧隆中眠,闲时弄琴弦;鹤氅若仙,浅笑谈天下三分变。
……
风过五丈前,星辰坠荒原;北斗灯灭,旌旗空猎猎;
倥偬戎马绝,荏苒逝千年;浮华若烟,史书笔墨页页翩跹。”
一曲罢了,我爹气息沉沉,已经又一次睡去。
这一觉就睡了近一天的时间,他的气息极其微弱,好几次我都害怕,他就这样,在睡梦当中去世。
我一方面说服自己这也许才是最好的,他戎马半生,终于可得安静,可另一方面我却不希望他离去,那么多年的父女感情,我敬他、爱他、感激他,甚至希望他能好转起来,虽然我也知道我只是痴人说梦。
次日傍晚时分,他终于又醒了过来。这一次,他眼中透着些许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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