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处处以豪放侠义闻名,村里无人不知。他说要娶哪家姑娘,还没有敢反对的。碍于兄弟情面,他对舅舅是有些“特殊照顾”的。曾经因为妗子的事,他把村里的一位老师打得头破血流,说他敢欺负兄弟的妻子,活得不耐烦了。舅舅对这事当然清楚,因为那位老师曾劝他妻子,跟他这样的赌徒离婚。因为这件事,舅舅对这个人显然是有些敬畏的,想到大哥的种种往事,难免心有戚戚啊,他早就厌恶了赌博,但他又没有胆量提出来,也许是“障于兄弟情面”吧!
他从大哥那接过一杯酒灌了下去,苦于这赌与戒赌的矛盾很久很深了,又深知自己的妻子是个千里难寻的贤妻,家产虽说输了不少,但是不能怪别人,是自己手气太差。输的钱权当作请朋友吃饭了,交朋友嘛!终究还是舍不得妻子离开他,他知道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很远,也很辛苦,他想回头摆脱这种如陷淤泥的生活方式,他再次肯定自己,鼓足勇气说;“大哥,我戒赌了。”他的声音小得只有他能听见。“什么?”大哥摆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架子,眼瞪提厉害,露出凶光,这一眼已使舅舅吓得半死不活了,眼前呈现出一种杀人前的静穆场面,他感到自己如同一只老鼠被猫按在地上,脊背有些发凉,神情有些麻木,眼睛有些呆滞,他杀过人,他杀过人,这种意识在不停飘荡,他对你有恩,他对你有恩,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了,是他要脱离兄弟们,这也太不给面子吧?面子?为了面子,我指的东西还不够重吗?
“你可知道我们的规矩?”大哥说,“你知道,赌徒是永远也没有资格提戒赌这两个字的,他们本身就没有被信任的可能,也就是说赌徒口里没实话,这道埋,你应该懂吧!大家不是玩得挺好嘛,干吗要伤和气呢?”这些话从一个叨着香烟,喷云吐雾,不屑一顾的嘴里吐出来,确定有分量。几乎马上将舅舅的心压尖刀上似乎这儿没法商量,进得赌场易,出得赌场难。
他们在逼我,他们在逼我,舅舅的心开始狂跳不已,我……我……约是结巴了半天,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说,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赌博了。行了,已如泄气的球般,他木雕石塑地站立着垂着头,周围是人群沉重的呼吸声。“看来,你是想跟我对着干,是吧?我告诉你,你赚不了多少便宜!”这些听了有些浑浊的声音,音量不是太大,从大哥嘴里发出的一霎那间,所有幻想的希望全部破灭,他已感到自己的渴望自由的心受到沉重的压抑,他在不自觉间心灵已被控制了,好沉闷的生活,失去了金钱,失去了父亲,失去了自己,难道还要失去已有孩子的妻子?这是他不甘心的。
他转身想趟,身后传来一声“站住——”,几乎是言毕步止,他迈不动第二步了,转身回来。“你真的不再赌了?”“是的!”他低声答道。“那你是真心要离开兄弟们了?”“是的!”他义愤填膺,可恨自己怎么掉进这个吃人的洞里,平常的和善微笑没有残留半点,一切都是假的。
“可以!”大哥语气平静,令人心慌,“把你的一根手指留下来,我放你走!就算报答我对你的照顾吧!”
“可以!”他也平静地令人难以想象,“大哥说话算话,我还你们。”他猛得从怀里抽出一把小斧子,冷光闪闪。众人大惊,纷纷后退。围上来的人也退了。他把左手小拇指平躺在桌子上,喝了一口酒,举起斧子,众人把眼一闭,只见鲜血顿时流过桌面,如小溪般在桌沿上滴落,落在尘土上,听到飞溅声。在死寂的赌场里,他咬着牙,头上渗出大量汗珠,听得见撕裂袖筒的声音,他已从右袖上扯下布条裹住断肢,朝众投去愤怒的狂暴的一瞥。最后目光落在大哥脸上,满是从未见过的紧张。踏着轻松的步子,他走出了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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