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怜儿之死
夜幕下,十里湖州,军帐连角。大战过后,鸦声苍凉,月影清冷,正是一派肃杀的景象。可是,凝神细听,却分明有隐隐的琴鼓之声从中军传来,让人一时忘了伤痛。
中军大帐里,炉火熊熊。随着琴师双手翻飞,轻柔的音符或如水流,或如云起,延绵不绝。而比这音符更轻柔、更延绵不绝的,是大帐中间那个曼妙的舞动着的身影,其舞姿千娇百媚,如流动的情绪,似起伏的心意,任谁观赏之下都会心神激荡。尤其是帐中这群整日里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披甲死士,更是完完全全地陶醉其中了。
李神福,百战犹生的将军,每次大战回来,刚踏入中军大帐,来不及脱去血渍斑斑的甲衣,就必定会迫不及待地听这样悠扬的琴声,观这样轻柔的舞姿,心中征伐之念不知不觉就悄然散去了,而生与死、功与名,也暂时抛却在了脑后。
舞者名叫怜儿,一位长相俊美的青年伶人。那年,李神福挥师北征,一举攻克祁州,在一群瑟瑟发抖的“战利品”中,一眼就看到了他,非常惊奇,觉得他虽是男儿身,可却唇红齿白,那楚楚之态,外惹人怜爱,遂收在了身边。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怜儿居然一身伶技,演、唱、吹,无所不精;尤善舞蹈,曲中起舞,比将军帐中以前的那些舞女更艳,更柔,更通人意。将军喜爱他,到哪儿都带着,甚至同席共榻,亲密无间。
时下,豪强纷争,称王称霸者不在少数。李神福帐前有甲士十万,身后有沃野千里,与杨行密分道扬镳自立一方之心久矣。可是,最得力的部下、副将罕浩却坚决反对。在罕浩心里,朝庭虽风雨飘摇,倾颓之态久矣,可毕竟是百年正朔,人心还在,希望还在。即便今后大唐江山真的不在了,还有杨行密大帅在,他一定会重整山河、复兴中原的。很多次,李神福都想借机除了他,可他在军中多年,打仗不惧死、不揽功;为官不贪财、不欺下,深孚众望,所以总无下手的机会。昨晚,在又一次遭到罕浩的当面顶撞后,李神福盛怒,在寝账里与人密谋要毒死他,泄一时之愤,同时扫清自己称王的最后障碍。待奉一旁的怜儿欲言又止,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琴声正急,舞姿正盛。李神福满怀感激地对帐前诸将说:“攻城掠地,谁一马当先?守土安邦,谁不辞辛劳?自然是罕浩啊!”于是趁兴命人赏罕浩烈酒一杯。罕浩并不推辞,接过这杯酒,又意外地从待者手中拿过一只空酒杯,均分之。然后动情地表示,自己愿与将军共饮这杯酒,以示上下和睦、主仆同心。说罢,将半杯酒举到了将军嘴边,作碰杯共饮之状。李神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心中大骇。只见他右手微侧,竟欲拔腰中长剑。
在这生死时分,一个曼妙的身影轻盈而上,长袖翻飞之间,就将两只酒杯接了过去,噗嗤一笑,娇声道:“正舞得口渴,还是便宜了在下吧。”这人正是怜儿。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将两只杯子里的酒复合为一杯,一饮而尽。此时,华丽的琴声堪堪将歇,伴随最后一个音符的落地,怜儿转身退出了中军大帐,如往常一样。只有李神福看得分明,怜儿退出时的一刹那,头部欲转又还,似有万千悲伤袭来,可又不能向谁吐得一字。
李神福心内如焚。等这出“鸿门宴”好不容易结束了,立刻上马,沿着怜儿留在雪地里的足迹狂追。终于,他看到怜儿了,那曼妙地身子就横卧在一水洼旁,嘴角一抹血丝,身子早已没了温度。李神福将怜儿抱在怀里,一种孤苦慢慢地冲上心头,又化作漫天的哀怨,飘落身上,痛彻心肺。他像小孩一样放声大哭,如虎泣,似龙恸,惊天动地。他没有看到的是,两只酒怀缓缓从怜儿长袖中滚落,碎了一地,在清冷的月影里,愈来愈凉。
第二天,李神福传令召开点验大会,以心腹大将、前锋刘威为前敌指挥,在中军大帐内外暗下伏兵,令箭一响,一口气诛杀了罕浩及其亲信部属八百多人。对外,则称其在攻战湖州之役中,以身殉职,并大大方方地向杨行密报丧。李神福当然知道,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是一定瞒不了远在扬州的杨行密的,这军中,杨行密的耳目众多,说不定自己贴身的亲兵、亲信的大将,就是一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耳目,每日里向着扬州汇报自己的一举一动呢。可李神福心中实在激愤,做事就有点顾头不顾尾了。李神福是军事天才,是战神,可在政治上,却往往幼稚地可笑。
杨州,淮南节度使行辕、吴王府第,杨行密正和帐下诸将行议作战方略。“湖州来涵。”心腹大将、右衙指挥使徐温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并递上一封军涵。
杨行密打开一看,脸色为之一惊,上面写道:“托大帅之福,湖州城已破,惟副将军罕浩以身殉职,心不胜悲。今其尸首装殓已毕,是送扬州安葬,还是就地处之?请殿下定夺。李神福顿首。”
帐下诸将朱瑾、万尚安、陈健、杨行华、周本、李遇等知道后一片哗然。朱瑾,杨行密帐下与李神福齐名的大将,忍不住大声嚷嚷:“这怎么可能呢,昨日军涵还在报捷呢,今日怎么又报丧呢,这不合道理啊,完全不合道理。”
“住嘴,难道你们信不过李将军吗?李将军跟随本王多年,智虑忠纯,从无二心,本王是百分之百相信他的,你们以后不用再说这样伤感情的话了,否则,本王定当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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