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师父磨了十年刀法,杨凌只知道所学者尽是运劲的诀窍、招式的演变,换气提力的奥妙,至多搭配着腰、步、眼的锻练,调息行功的技巧。
总之师父怎么教,他怎么随着做就是。
像这糟老头这种近乎神奇魔幻一般的说法,别说他没听过,连梦也不曾朝这上面梦。
一把刀上头竟然有这许多不可思议的名堂,无论是铁刀钢刀,都不像是一把刀,简直变成一根魔杖啦!
恍恍惚惚地想了好一会,他又猛的摇头,道:“不,我不相信你这一套,刀就只是把刀,照你所言,刀岂不是变成活的了?左右是些铜铁铸炼的东西,其中何能蕴聚精灵?刀还有魂、还有魄,还能与人意念相通,这点我更是头一糟听说。老丈,你恐怕不是在谈刀法,而是讲神话了!”
糟老头微微叹息:“天地辽阔,你没听过的事情太多了。小伙子,你窝在无相山庄那个老破井底过于长久,把眼光都瞧短啦。”
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好过一点。老头接着说:“我问你,龙泉之剑悬于帐端,遇凶兆则自鸣不息,以示警于剑主,宝器有灵,史证书传,皆斑斑可考,怎能说是神话?”
杨凌说他不过,出口道:“便不是神话,也只止于传闻,不曾亲眼目睹,我决不相信刀兵之后,竟能和执用之人这样奇异的搭配!”
老头仰首望天,过了好长时间,糟老头这才喃喃的道:“是该叫他亲眼看一糟呢,还是不让他看?”
杨凌没听清楚,疑惑的问:“你在说什么?老丈。”
细细的端详着杨凌,糟老头狠劲地抹了把脸,答非所问的道:“我很穷,穷得身无长物,家徒四壁了——不,根本连个家也没有。但我并非生来就穷的,以前我颇有几文的,而且还称得上富足,日子过得十分的风光。”
瞪着眼看了杨凌一眼,见他一副认真听的模样,老头接着道:“之所以穷到这步田地,尚是打六七年前才开始,当然其中另有因由,这层因由合缘便告,无缘自无须提及。”
杨凌紧皱着眉,他见杨凌不作声,接着又道:“从我落魄的那一天起,我就经常在外混吃混喝,而受气受辱,横糟白眼乃是顺理成章之事。我因此暗中许下了一个心愿,要是有一次能遇上个人替我解困舒窘。那怕只是代付一糟酒食钱,亦是同我结了一善缘,一饭之赐,必当报其终生之福。这样一来,前情不欠,我心自安。然而,我所报对方的终生之福,也要对方愿意接受得了才行!”
老头说的云里雾里,杨凌那里听得明白。只是他一向话少,这时候也不打岔,只专心听着老丈叙说。
待得老丈说到这里,杨凌这才满头雾水的道:“老丈的话,我有点听不太明白……”
使劲呵了口白气,糟老头搓着一双指骨粗大的手掌,想了想才说:“简单的说,你请我吃了一顿饭,我要报答你,因为我不要欠你这份情。可是我报答的方式有些不一样,首先你肯不肯接受,另外,还待看你有没有这份决心和毅力来接受。”
他这话说的杨凌更加不明白了,却是出于礼貌,杨凌赶忙道:“一顿饭算不上什么的,老丈何须报答?再说了,老丈不是讲过经常有人为老丈代偿餐资的么?”
“这六七年来就不曾碰上半次,大多是一旁看热闹,看我的笑话。更有些还帮着瞎起哄,巴不得将我这身老骨头活拆了。”
杨凌低声说:“他们就没有一点同情心么?”
老头叹了口气,深感世态炎凉的说:“同情心?哼哼,同情心都进到狗肚子里啦!”
杨凌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过了片刻,涩涩笑着:“那些人可能未曾确切体会老丈的窘况,以为是故意讹诈呢。”
糟老头冷冷的道:“不要向我提人性,道人心。小伙子,我他娘今年六十有六了,什么样的人性人心都看遍摸透了。且说你的事吧,怎么着?要不要跟我来?”
考虑再三,杨凌才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跟着老丈盘桓几天亦未尝不可。但我可不是贪图老丈的什么报答,话要说在前头。”
糟老头从石狮子上站将起来,咧嘴露出一口稀疏的黄牙:“就算你要接受我老人家的回报,也还得有这个耐心与胆识才行。走吧,小伙子!”
杨凌跟在糟老头的身后,随着他走出巷口。
天寒地冻的,外面又吹起了要命的北风。
他冷得脸色泛青,嘴唇透紫,不住的打着哆嗦。
反观在前面行走的老人家,却一摇三摆,形容自若,对这等酷寒天气,恍如没事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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