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生意不错,正是吃饭的当儿。
食客满了八成座,有的在猜拳行令,有的大声嚷嚷,气氛热闹却嘈杂得紧。不知怎的,人一进了这种场合,嗓门就变大了。
杨凌坐在靠窗的桌子上,独自愣愣的想着心事。四周的喧嚣声浪,好像一点也没听到。
桌面上摆着一只青布小包袱,另一卷狭长黑布袋裹着他的单刀。
他在琢磨下一程该去哪里,又待找桩什么样的活计。离开师门虽只短短的三天,怀里的二十两碎银子业已去掉一小半啦。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日子不容易过,穿衣吃饭,都离不得钱哪……
伙计端来一大碗的牛肉汤面——汤水挺多,就是不见半点牛肉星子。
面还在冒着腾腾热气,好香。
杨凌深深呼吸着,举起竹筷正待挑面人口。旁边已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而且双方的火头都还不小。腔调之高,居然压过了其他的喧闹声。
杨凌是真的饿了,他边吃着面,边侧脸瞧过去。
嗯,但见一个蓬头垢面、又瘦又干的糟老头子,怒气冲冲的责骂着站在他面前的一个堂倌老大。
那堂棺腰粗膀阔,双臂环胸,是一副得理不饶人,根本不把糟老头当玩意的架势!
糟老头拍着桌面,满桌的杯碗盅盘都在跳动。
“……小子狗眼看人低不是?我吃了喝了是没有错,又不是不给银子,你们开了偌大的一片鸟店,莫非还不准客人挂帐的?这算是做的哪门子生意?我老人家赊是赊,欠是欠,到时候笃定还钱,一分一厘也少不了。怎么着,你这混帐竟当我是白吃么?”
那堂倌扬着一张大脸,拿鼻孔朝着糟老头:“你说得对,开店做买卖,尤其似我们这种水食买卖,哪有不准客人挂帐的道理?不但准挂帐,更且欢迎得很。问题是熟客才能赊欠,至少也要光顾过几次让我们认得清面孔的。老大爷你是头一遭关照小店,叫的又是最好最贵的酒菜,我们若是不给你端上桌,你包管会借故生事,等我们祖宗一样伺候过了,你却打算一抹嘴拍屁股走路,老大爷,如果人人似你这般,我们靠什么生活去?”
糟老头大声嚷道:“你们听听,你们大家都来听听。这混账东西真个把我当成吃霸王饭的啦,各位乡亲街坊,大伙看看我,我老人家这样子像是耍赖白吃的样子么?他娘的合共三两三钱银子,我岂会存心懒账的?”
众多食客的目光不禁纷纷向这“老人家”头脚打量,忍不住个个摇头——“老人家”蓬散着一头花白乱发,脏兮兮的一张瘦脸透着营养不良的干黄。
身上穿着一件满布油腻污斑,更缀着补钉的老羊皮短袄,羊毛却差不多秃落净了。一条棉裤处处冒着絮头,脚上蹬着一双破草鞋,套在两只脚上,一只露出前趾,一只见了后跟。
这副模样,谁也不敢说他不是吃的白食。
那身力大无穷的堂倌虎下面孔,重重的道:“这点银子既是小数目,老大爷你何不干脆现下赏了我们?”
糟老头尖声道:“我老人家出门一向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更料不到吃一餐饭也会受这般的熊气。你是瞧我这身肮脏打扮不够堂皇气派么?我好叫你得知,我就是习惯这个调调,我家里可是大大的有财有势,华厦连云,良田千顷的。你要一朝看到,包管两眼发直--。”
掌倌不耐烦了,火气也升高了三分:“附近百里方圆,就不曾听过有你这么一号财主,你甭他娘的给我扯些闲淡,银子拿来你走人,否则……”
这糟老头瞪眼怪叫道:“否则怎的?你还能生啖了我?”
那堂倌咆哮起来:“生啖了你?呸,我还怕你这把老骨头梗了我的喉咙呢。我可告诉你,你想白吃,可是找错了地方,要拿不出钱来,就先剥了你这身衣裳,然后送官府去,办你一个讹诈抵赖之罪!”
糟老头跟着吼:“这里开的是酒楼饭铺还是孙二娘的黑店呐?居然胆敢强剥客人的衣裳哪!你给我老人家滚到一边,且把你们掌柜的叫来。他娘的,我倒要问问他是如何调教出你们这些端盘子倒酒的货来的!”
柜台后面,那位胖敦敦满面油光的店掌柜冷冷一笑,提高嗓门:“你就歇口气吧,似你这等存心白吃的恶客我们早见得多了,若是叫个小碟小碗的我们也就认了,可恨的是,你却大爷一样点的尽是名酒,要的全是好菜,偏偏又吃了个精光。你是欺我们生意人个个是孙子?你今天要是拿不出银子,看我们怎生治你!”
那堂倌狞笑一声,往前逼近:“听到我们掌柜的说话啦?哼,若不马上付帐,此时此刻,我便活拆了你这老不死的!”
糟老头离座而起,不停叫嚷:“反了反了,这光天化日之下,闹市酒楼之中,竟有这等虎穴狼窝。明着坑人害人哇,难道你们就不怕王法么?”
一片哄笑声随着响起。
那堂棺借着声势方待动粗,杨凌已一个箭步抢了过来,往两人当中一插:“不可无礼,伙计,这位老人家所欠的银子由我代付便是!”
那堂棺收住势子,上下端详着杨凌,从鼻孔中哼了哼:“你真的要替他代付?可是三两三钱银子,不是三十三个制钱呐!”
杨凌伸手自怀中摸出几块碎银,用力朝桌上一摔:“去把银子秤清楚,加上我那碗牛肉汤面一起算妥了,零头给我找回来!”
可能杨凌的体型硕壮,带着那把单刀又有点练家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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