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吧。”走上楼台,庭院雪景一览无余。千行凭栏而立,身子挺拔若芝兰玉树。
千菀静静望着眼前这道背影,心头漫过几许苦涩:“小叔叔,你同我回千家吧。”
“你如果是想劝我回去,那便算了吧。雪天路滑,你早些回家。”平淡的口吻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眼下金都并不安全,你一人在外,我放心不下。”千菀来到他身边,望着他侧脸,端庄的面容下暗含忧虑。
千行笑了:“我独自在外八年,不也活得好好的?”
“那不一样。”话,脱口而出。千菀对上他的凝视,犹疑了片刻,“紫微宫重现江湖,江湖危矣,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月扇坊的安保固然比其他客栈牢靠,可它不是铜墙铁壁,挡不住紫微宫的。”
千行淡然地移开眼,留给她四个字:“我意已决。”
千菀意欲再劝,而侧着看过去,光秃秃的枝杈纵横交错间,那半张脸衬着皑皑白雪显得格外雅致淡然。到了唇边的话竟生生咽了回去。
楼台上只剩下他一人,寂静无声。忽然听到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嘴角蓦然弯出一抹笑意。
“怎么不回千草堂?”暮阳开门见山地问他,却见他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再等她靠近。
暮阳思索着言辞,走到他身前,微微抬起头:“小叔叔为月扇坊所做的暮阳一直记在心上,若是小叔叔有需要月扇坊的地方,但讲无妨。以你我之间的交情,一切好谈。”
“你我是何交情?”
他含笑发问,趁暮阳怔愣的瞬间揽上她盈盈一握的腰。
暮阳吃了一惊,整颗心高高悬起,扑通扑通跳,越想克制却越难克制。
千行忽然低下头凝视着她,眸色幽深,就连扣在她腰上的手掌也愈发用力,“我说过,月扇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但现在有我想要保护的人。暮阳,聪明如你,我这么说,你可懂?”
“……”碰上他炽热的眸光,暮阳当即垂下了头。
千行的声音却在耳边柔柔响起:“你脸红了。”
柔软的唇碰到了她耳廓,她一缩,被千行整个儿抱进怀里。
千行又笑了,不再是浅浅淡淡一抹挂在唇边,而是双唇微启,柔柔的,像爪子挠了一下暮阳的心。
暮阳贴在他胸口,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如空谷传响,也忍不住笑了:“小叔叔这样算不算调戏人?”
“你高兴就好。”
寒风吹来,他将暮阳拢得更紧。
※※※
夜里,沉吟在房间里整理随身携带的几本书籍。
“书上的东西不早刻在你脑子里了吗?你又看不了,整理它们做什么?”慕清风提上一壶朱玄纹白瓷梨花酒推开柴房的门。
沉吟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问:“你怎么了?”他放下书,挪开点给慕清风腾座。
“没事。”慕清风却直接踢掉鞋子,坐到了沉吟床上。侧着躺,单手撑头,曲起一只腿,旁若无人般喝起酒来。
沉吟坐到床边:“你喝了多少?”
闻言,慕清风放下酒壶,张开五指对着烛光数了数,又重新拿起酒壶灌酒,含糊道:“忘了。”
沉吟默默地坐了会,起身关好门,回到床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又何必单恋庄槿缺根经呢?”慕清风直接截了他后边的话。
良久,柴房里才响起沉吟轻细的呢喃:“小风,我和你不一样。”似自语,可又分明在对他说。
慕清风没有再接话,只是一个劲地给自己灌酒。
是啊,不一样。庄槿身边又没别的男人……
※※※
众人明显感觉到坊主与千公子之间不一样的情愫。先前也有过,像隔着纱绕着雾,朦朦胧胧的。这回,倒像是把朦胧情愫大而化之,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得到,流淌于他俩之间的情谊。
慕清风一醉之后似乎释怀了,开春以后就四处采集鲜花,在暮离居的庭院里架起了两排花架子,并拖沉吟进来帮他。
暮阳说过月扇坊不养闲人,沉吟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所以,花架前通常只有慕清风一个。
沉吟斯文又安静,慕清风不逗他时,总显得早春迟迟未去,格外清冷。有一天,他听到慕清风跟他说:“书呆子,学你的这几天挺好的。听不见,看不见,只要能守护着她我就心满意足了。”
沉吟不想去纠正他的话,顺着说道:“那我们把花架移去应答所……”话未说完,他的手就被人摁住。
“才不要去应答所,在这儿能天天看到暮儿。”
楼台上,暮阳看到庭院花架前那两人窃窃私语又动手动脚。慕清风忽然朝楼台这边望过来,似乎没想到暮阳也在看着,目光相撞时,即便相隔甚远,暮阳也能清晰看到那双桃花美目刹那间琉璃幻彩。
平静地收回目光,暮阳转身,继续与千行对弈。
阳春三月,时光正好。木一瞧着坊主与千公子两人感情日笃,未经思虑脱口而出一句“未来姑爷”。
轻摇的百骨扇一顿,千行微微侧目掩去笑意。
慕清风失手打翻一盘桃花和梨花,红白相间散了一地,大呼心疼。木九与沉吟一道帮他分捡。
暮阳瞪了木一一眼,径直回了自个屋里。屋外,木一在笑,木九微嗔,而背靠在门板上的暮阳并无众人预料的羞涩与尴尬,竟是一脸苍白。
袖中的手指越扣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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