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紧急,徐怀他们吃过夜食,不可能就此回去歇下,还要陪同景王赵湍前往四城巡视。
景王体谅钱尚端连日奔波不易,着他先去休息,但钱尚端还是坚持支撑着早已是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瘸一拐的跟随前往巡营。
凌坚、余珙、余整、韩文德四部,就直接驻扎城墙上的战棚及城楼之中,周述、陈缙两部驻扎在北城与西城兵营;刘师望所部辎辅兵以及桐柏山卒,则驻扎在行宫左右的兵营之中。
守陵军的兵卒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一个个身形挺拔,比县里检选的瘦小兵勇要英武多了,兵甲也都完备,甚至可以说得上华丽,城里还有数百匹膘肥体壮的温顺大马,但守陵军平时操练的都是各种漂亮的祭谒仪阵,刀弓戟弩多为装饰,没有几人能称得上弓马娴熟。
现在守城兵马刚刚调整过来,也没有机会躲战棚及城楼里睡大觉,借着城墙之上一堆堆篝火,军吏们正催促士卒抓紧时间熟悉各种攻守战械。
周述、陈缙二将,在守陵军就算将官阶层了,同时对守陵军被拆散掉支离破碎心存疑惑,在景王赵湍面前谈不上有多激动,。
却是凌坚、余珙等人骤起卒伍之间,内心深处对景王赵湍心存感激之情,也极欲在守城中有所表现,这时候丝毫不敢松懈。
陪同景王赵湍巡视城头过后,夜色已深,伊洛河畔也是一簇簇篝火,还不时有小队虏骑呼啸逼近城下,冷不丁射上两箭,但徐怀不可能从头到尾都盯在城头,也是先回驻营休息;张辛却是要比徐怀还要勤勉,轻易不敢下城头。
桐柏山卒在城中入驻是一座独立的兵营,原是宗室护卫兵马入驻的地方,相当宽阔:
有供兵马操练的小型校场,有兵房、将官待命的公廨,武将宿处也相当整洁;也有足够宽敞的马厩,将五六百匹战马赶入其中圈养,一点问题都没有。
“守陵军兵士还是徒有其表了啊,攻守战械都无操练,你怎么不挑选数十名老卒编入各队进行指点啊?”人虽然已经很疲惫了,但局势如此,卢雄也无心去休息,坐火盆前问徐怀。
卢雄从军多年,虽然没有担任过显职,但军中最为基础的攻战之法却比谁都熟悉。要不然的话,桐柏山匪乱时他也不足以去指点众人。他对徐武江、徐心庵、唐盘等人都是亦师亦友。
他刚才与徐怀陪同景王巡城时,自然看到很多不解的地方,但有些话他只会私下里问徐怀。
这时候公廨厅堂里,围着火盆而坐的,也就徐怀、王举、郭君判、徐武江、周景等人。
徐武江也看出守城兵马有很多不足,而徐怀并没有力所能及的去做些弥补。
徐怀拿一根长铁钎子,将火盆里的炭火挑烧得更旺些,说道:“巩县并不难守,虏兵十天打不下巩县,应该就会考虑在虎牢关建立封锁线,而到时候攻打虎牢关,乃是西军的事,我们不能将什么事都干了……”
“这似乎与我说的,没有什么关系吧?”卢雄困惑不解的问道,“守城兵马补充一些老卒进去,在接下来的守城战中,伤亡应能降低不小啊!”
徐怀朝站在廊前的护卫挥挥手,示意将门户关上,挑开一溜火星子,才问卢雄:“我说假如啊,当今圣上要有什么不幸,卢爷希望新帝是谁,是鲁王,还是景王?”
卢雄微微一怔,徐怀说守城非难事,继而就将话题转到立嫡这事上来,他当然省得刚才他所见诸多困惑之处到底问题是出在哪里了,说道:
“我接触景王不多,但也觉得景王是胸怀豁达之人。而巩县之守御,关乎西军东进,景王似乎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有什么想法的,我觉得你不需要多虑。”
“……”徐怀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景王要比鲁王强出很多,单纯以守巩县计,我不应该自缚手脚,但我顾忌也并非景王;我从来都不曾顾忌过某一个人。”
“不是顾忌某一个人,而是顾忌某一类人?”卢雄问道。
徐怀点点头,说道:“真能决定景王更有胜算的,也不是某一个人,也是某一类人——这么说可能有些复杂,我们还是从具体说起吧。我虽然在汴梁停留的时间很短,但王相留我在汴梁,汪伯潜、王戚庸等人驳之,其中种种缘由、微妙,王相与卢爷不说,我其实都懂。桐柏山匪乱,我不得不诡计求存。匪乱令桐柏山残破不堪,男丁十去三四,元气大伤,我随王相北上,一个目的就是想着从这注定将必败的伐燕战事里,多收拢些桐柏山男儿返乡——尽可能的将岚州蕃民接应南下,也都是为接下来可能持续多年的河淮战事积攒元气。我是百般算计,我也能问心无愧,在岚朔所立战功,也对得起任何一人,但我的百般算计,在别人眼里就是居心叵测,偏偏我又是王孝成之子——我敢说张辛、钱尚端对此也一定是有想法的。凌坚、余珙等部,我安排老卒进去,卢爷你知道我是为守城,景王心胸宽广,也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但在守城事后,张辛、钱尚端能不能认可凌坚、余珙等部可以绝对为景王倚为嫡系?当然,钱尚端、张辛有了替景王争嫡的心思,会千方百计拉拢凌坚等辈,但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真正能决定景王更有胜算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某一类人,景王在守城事后,将凌坚、余珙等辈倚为嫡系,倘若在某一类人眼里,以为凌坚、余珙等非不纯粹,那是不是就变成我们妨碍景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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