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人过日子精打细算。为了节省灯油,太阳才开始西斜,在现代顶多下午五点左右,刘家老小已经齐聚堂屋,等着用晚饭了。
没有宋、明时期程朱理学的男女大防,何况农家小院也不讲究什么礼教大条。只见堂屋当中一张四方大木桌,刘家男女老小就围着这个大木桌坐着。不过用大伯的话说,他们这样围桌吃饭,乃长安现在最流行的新风尚,比起时下一人一张食案的“分食制”更热闹欢乐。
可即使大家坐在一起进食,桌上那些盘盘碗碗的饭菜,也不是能随便吃的。
刘家地位最高的是刘老丈,刘家的一家之主。虽已年过半百,头发胡须几乎全白,但身体很硬朗,只是年轻时农活干得多,又服过不少劳役,现在背部佝偻得严重,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他正坐在桌子当中,手里端着一碗浊酒,面前还摆着一碟醋腌的芹菜,这两样都是刘老丈独享的。
与刘老丈坐在一起的灰衣老妇,就是刘阿婆安氏。年纪和刘老丈相仿,人也是又黑又瘦,一头半白的头发却梳得整齐,还戴了根打磨光滑的木簪,浑身收拾的同样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在家地位不轻,该是半个当家人。
俗话说“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在陌生的大齐也一样,刘阿婆最偏爱的就是她的小儿子——刘百里。
挨着刘阿婆、坐在木桌右侧的,正是刘家老三刘百里。也不怪刘阿婆偏爱,母子俩至少有七分相似,尤其是一双下垂的三角眼可谓如出一辙,透着精明。
三叔为人也确实机灵,因着跟大伯认了写字,又从小被送到县上当学徒,如今在县城最大的一家酒肆当酒博士,也就是卖酒的小二。自幼和刘阿婆的堂侄女小安氏定亲,别看是近亲结婚,不过二十出头,就已是三个儿子的父亲了。一个四岁大的长子青海,以及一对才两岁的双胞胎,大的叫青河,小的是青江。三个儿子把海、河、江占满了,估计再生儿子就只能叫青溪了。
这安氏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还是刘阿婆的娘家人,在刘家自是得意。可以说,三房一家五口人,都是刘阿婆偏宠的对象。这会儿,三叔三婶就坐在两端,中间从左到右坐着三个儿子。
与三房对桌而坐的,是大房一家。
大伯刘万里,在这个家里更是地位超群,吃穿用度都是独一份的,就连被刘阿婆疼进心窝里的三叔也比不上。虽然大伯都早已过而立之年,却至今连县试都没过,还是一个白身,可架不住他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被刘家老两口认为是光宗耀祖的希望。而且现在也流传着一句话,叫“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土。”意思是说三十岁考中明经太老了,五十岁考中进士已经算是年轻了。
有这种说法,源于大齐科举与后世十分不同,像天朝明清时的“进士满街走,秀才多如狗”的情况根本不存在。甚至秀才科,更是因为太难,在大齐开国之初有年连一人都没能考过,便逐渐被废除了。是以,大齐科举,唯有进士、明经二途。明经科内容较浅,容易考中,当然未来前途就一般了。进士科则反之。这就好比现代重本大学和普通大学的区别,明经科就是三流大学,而进士科就是985、211。
大伯一七尺男儿,面白有须,自认为有貌有才的秀士人才一枚,当然是立自要考进士科,成为重点大学毕业生,怎会屈尊于明经科?
要问她一个芯子现代人,外表农家小萝莉,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全靠大伯每年二月县试落榜后,都要向全家老小科普一遍进士科到底有多难。于是,在大伯的说辞中,像进士科这样难的科考,已经三十又五的他一直屡试不中,实乃正常。换言之,大伯还要依旧不事生产,靠着全家人的供养,继续一心只读圣贤书下去。
这不?
按现代的年纪算,看已经一脚踏进中年的大伯,可是身穿一袭讲究的米白色圆领袍衫,头上戴着青黑色的平式幞头,一典型读书人的模样。在他的面前,更是摆着一个剥了壳的鸡蛋。
大概土鸡蛋味儿正,那白色的蛋清又太过光滑水嫩了,刘辰星看得直咽口水。
唯恐真对着水煮白蛋流口水,刘辰星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每日一枚水煮白蛋,是阿婆给大伯补身体的,只有大伯有!不要想!不要想!”
才在心里做好建设,正准备睁开眼睛,只听清楚地“咕哝”一声,刘辰星疑惑,难道她咽口水的声音这么大!?
“三弟妹,有些礼仪还是得教教孩子。又不是没给饭吃,双胞胎侄儿这声音若被外人瞧见,岂不是要笑话我们老刘家。”正在这时,坐在大伯下手,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妇人皱着眉头,轻声细语地说道。
一听刻意放缓了语速,几乎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就知道是大伯母王氏在说话了。
看这说话水平,先是“礼仪”二字压下,又是用刘家名声拿大旗,掩盖说教摆谱的意图,可不是普通农妇会说道的。
不过王氏也的确有些来历,乃隔壁村王举人之女。
这时的举人也不同于后世,在某种意义上只相当于明清的秀才。众所周知,天朝科举始于隋唐,这个世界的科举也是从前朝才有的,至今都还不算太完善。因此,大齐的科举还处于发展阶段,进士科就考三场,第一场是县试,第二场是州试,只要过了这两场,便是举人,拥有了上京城参加省试的资格,考中者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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