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子僵直着,她颤巍巍地伸出小手,轻轻地触碰了下那正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富察丞相,随即终于再也忍不住,她只任由着自己成串成串的泪珠不住地往下滚落,滴在富察托庸的脸上、手上,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喃喃低语:“父亲,父亲...”
哭声中含着的是不舍,是眷恋,是怨恨,还有坚定......
忽地,绾婳感受到怀中之人似乎轻微地动了动,顿时不由得心下大喜,忙不迭地垂眸看向眼前这张已经阅了无数遍,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苍老面容,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你是婳儿...”富察丞相果真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唇边掠过一抹笑意,好似自己根本就不是将死之人一般,只是到底是太虚弱了,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做起来都显得格外地吃力。
“父亲,是我,婳儿在...”绾婳连声应道。
富察托庸艰难地微睁开眼睛,却忍不住捂着胸口又重重地咳了几声,才道:“婳儿,咳咳咳...明日一早你便跟着谷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金陵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绝不能久留...就算是为了我们丞相府上百口人,你也必...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
绾婳闻言一怔,有些震惊地回不过神来,她只知当今陛下素来忌惮丞相府已久,多次设陷也没能真的动摇了父亲以及将士们在大越国百姓心中的地位,这一次,他当真是准备一击必中,破釜沉舟了么?
“婳...婳儿...能做到么?”富察托庸见她不答话,便知道是自己的话的确是太过突然了,艰难地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事实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女儿了,绾婳年纪虽小,可若是真要论起来,她的心智、胆识与其他同龄孩子相比绝对称得上是个中翘楚,加之她的性情比之许多大人还要稳重几分,这点他倒不担心。
他忧心的是,绾婳表现得再稳重也改变不了她还只是个孩子的事实,如今丞相府上上下下上百口人一夜间全部覆亡,疼爱她的亲人,嬷嬷全都死了,而且就死在她的面前,富察托庸费力地抬起布满老茧和腥红的手,他的女儿,要她接受眼前这个残忍的事实的确太过残忍。
“好。”绾婳微微垂眸,她虽不知道丞相府为何会遭此灾难,小手却紧紧地握住富察托庸的大手,转而回望向他,神色坚定地道。
富察托庸望着眼前小小的人儿以及她眸底深处那份真切与坚定,心下一暖,颤着声音,对着不远处的谷原,说道:“那...那就好...明日一早,你就带着小姐离开金陵城,永远都不要再回到这里来...”
富察托庸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无奈疼痛太甚,一时间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说不出来话,只能以殷切的眼神恳求着她。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自己已经给了这个孩子不属于她的痛苦,她还这么小,他不想,也不能再让她往后的日子里还同样地痛苦。
绾婳只是睁着通红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没有接话,却是轻轻握上了他的手,勉强扯出一抹惨白的笑容,微不可见地朝他点了点头。
“好...好...那就好...”紧握的大手终于缓缓松开,最后下滑。
谷原一直站在距离二人不远处,听到他的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院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身上,心下竟有些发酸。
丞相性子那样刚烈,可为了上上下下上百口人的性命,他还是选择在夏侯烜面前虚与委蛇,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得不时刻小心警惕着自己的每一字每一句、每一言每一行,生怕稍有不慎便会给丞相府带来灭顶之灾,这样的后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到的。
丞相赤胆忠诚,却因自己的忠诚断送了自己府里上百口人的性命。是啊,那些不该死的人全部都死光了,而该死之人却都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何时,这个世道竟是这般不分是非黑白、不分善恶对错了?
他僵硬地转过了身子,即便他明知道这一切的症结缘由都是为了那莫须有的宝藏,也明知此刻想要真正地保住小姐的性命,他就应该早早地带着她远离金陵城,远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是非之地......
然而他没有,他不忍,也不能。
良久,谷原才伸出手,机械地擦去脸颊上那在银白的月光下微微散发着亮光的清冷液体,一遍,又一遍。手掌上由于常年习武留下了厚厚的老茧,此刻拂过脸颊,他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磕疼。
他再转过眸子的时候,绾婳早已经站起身来了,面色冷冷的,那处染了腥红的血迹顿时更衬得她原本白皙的小脸多了几分诡异之色。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紧紧地举起了一把正熊熊燃烧着的火把,火光映着她苍白的小脸,忽明忽暗间叫人读不懂她的心思。
她不说话,目无焦距地在满院的尸体上相继扫过,她的父亲、母亲、兄长,还有丞相府上上下下的下人们,脸上的神情显得异常的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察不出来其中是否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喜怒哀乐。
那一刻,谷原竟不由得有些心疼。
绾婳手里举着火把,良久,她才轻轻地笑了,声音不大,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悦耳,只是偏偏就在这样稚嫩空灵的声音里,谷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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