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还在做梦吗?”
“还是那样。”
“在梦什么?”
“我梦见我们之前在海边的时候,他……跳过海。”
“跳海?”
“其实他当时只是开玩笑。”
“你当时在旁边?”
“我在旁边。”
“你做了什么?”
“我当时以为他要自杀……跟着他跳下去了。”
“这样很好,你对他很好,不需要自责。”
“是吗?”闭着眼睛的男人忽然张开双眼,“我对他其实一点都不好。那天晚上回去以后,我帮他找衣服,发现他行李箱里有一瓶药。”
心理医生在本上记了几笔:“你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生病了?”
男人目光投向惨白的天花板,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居然从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生病了。药瓶上的标签被他撕了,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他做事一直很谨慎。第二天我拿药去化验。”
心理医生:“是治疗癌症的药?”
“不是,只是很普通的消炎药。”男人的眉头皱起来,神情有些迷惑,“这件事一直让我很奇怪……可能他当时确实有炎症……因为他身体一直不好。不过因为这瓶药,我还以为他的病并不太严重。”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心理医生的声音很轻,这使得男人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其实才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沟通方式,男人心理防备过重,甚至从未谈到过自己口中爱人的任何背景、职业、年龄、过去,任何东西。
逝世的爱人就像是他口中的一个谜团,并且在离开三年后的今天,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边。
医生确定自己不是男人的第一个心理咨询师,但是很显然,他的同事们都失败了,现在轮到自己,恐怕也会毫无作用。因为男人看上去并不像是需要心理干预的样子,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地方。
身居社会顶层的上流人士,必然缺乏一个途径倾诉自己对于同性-爱人的思念。
医生很清楚自己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哪里是底线,哪里是禁区。
“……我当时很生气,我生气他什么都不和我说,所以也没有直接问他,而是决定自己去查出来。”
“然后呢?”
“……我逼他逼得太紧了,可能会给他一种不安全感……他一直不愿意被束缚,我却想带他去见我家里人。”
心理医生知道话题再次绕回了最让男人感到痛苦的那个时间段。
眼前这个身居上位的男人,看上去举重若轻,潇洒从容,实际内心无时无刻不沉浸在深深的绝望当中,责备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爱人离开,而后客死他乡。
医生小心翼翼地寻找措辞:“每个人都会想融入爱人的家庭……他可能只是不想你看到他生病的样子,这是人之常情。”
男人摇头:“不、不,你不了解他,他不是那种热爱家庭的人,也不会被疾病拖累。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这样反而更好……所以我常常在想,如果只有我认识他就好了……我可以一直看着他,保护他,他什么也不会知道,从来不要见到我……”
医生的手猛地一用力,在笔记本上留下一小块墨渍。
眼前的人心理已经出现了扭曲,过度责备自己,情绪不稳定,内外极度的分裂。
他甚至怀疑,眼前人口中的爱人究竟是实际曾经存在的,还是已经受到他痛苦的影响,变成了一个被凭空构建出来的心魔。
这到底还算是爱情吗?如果一个人因为另一人而饱尝痛苦折磨的话。
“下个月我还会来。”男人从躺椅上站起来的时候,神情又恢复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那不是种高高在上的神情,医生这种表情见得多了,知道内心极度封闭的人,有时候会用这种表情拒绝外物。
他突然之间有些想知道,如果有一天能重见爱人,眼前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他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这些猜测也没有任何意义。医生将他的诊断资料整理起来。
男人离开诊室的时候,他的下属等候在门口问他接下来去哪儿,在门尚未阖上时,医生听到了秋桐路三个字,他心中一动。
怪不得要从北京千里迢迢来到丰镇找医生,他们是在秋桐路认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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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男人还在就把我叫来,不觉得自己太缺德?”
常家主宅的后山有一段缓坡,那里视野开阔,不远处还有一汪碧色透亮的湖水,微风抚过时,波光粼粼。
常毅近来特别喜欢在湖边休息,往往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有时候闲得无聊就会把常跃叫来,兄弟俩站在湖边的时候,投射在湖面上的影子就犹如一对孪生子。
常毅身体不好,站了一会儿就吃不消,叫常跃扶自己坐下,说:“何安最近忙,顾不上我。”
站在他身后的大总管何安一下子就黑了脸,想说什么,却碍于常跃这个大电灯泡在身边,恨恨地闭上了嘴。
常毅发现,三年过去了,每当自己叫常跃来的时候,何安依然那么容易吃醋或者发怒。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很有趣,于是他在何安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笑了笑,而后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嘱咐别人照顾何总管去休息:“我和常跃有话要说。”
虽然很不愿意,但如非必要,何安从不反驳常毅的意思。
他只能给常毅掖了掖身上的毯子,又一次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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