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可奇怪了,当时月旦楼的主人明明已经断气了,结果没想到又活过来了。”小镇上,某处茶寮中,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拿着大刀的男人如是说道。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个人接上话,“是是是,不知道是诈尸还是借尸还魂,总之这事情就是玄乎得很。”另外一个赶紧说道,“这些年,月旦楼一直都很低调,连带着他们的主人,那个月旦先生都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上次出现还是武林大会的时候,说不定就是他们月旦楼知道有鬼,所以一直不肯出来见人。”
“诶。”月旦楼到底在江湖上地位超然,听到那人如是说,最先说话的那个汉子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轻喝道,“别乱讲。”被喝的那个男人脸上露出几分讪讪的神色,第二个说话的那个赶紧出来缓颊,“说起来,上次月旦楼主人出来,还是因为翟挽那个魔女呢。想来也只有这样的女魔头能够惊动武林中的大人物了。”
最先说话的那个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可笑的是,有些正道弟子,自甘堕落,心甘情愿受魔头差遣。我虽然杀不了那女魔头,若是碰上她的虾兵蟹将,还是可以杀一杀的。”他说的“正道弟子”,如今江湖上谁都知道的是陆岱川,明明跟翟挽有着生死大仇,偏偏还要投靠她,在她脚下苟延残喘。
他们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陆岱川脸色阴沉得好像能滴下水来。他身边坐了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女,见他面色不佳,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臂,轻轻叫了一声“陆大哥”。声音哀婉,听上去还有那么一丝哀求的意味。
被她这一叫,陆岱川才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抬起脸朝她扯了扯嘴角,算是个笑容。那天陆岱川跟段小楼一起劫持周咸阳出了青门宗,后来史函舒不顾周咸阳的安危,命令弟子们强攻上来,要不是周咸阳余威尚在,恐怕他们那天就要死在那里了。还好,还好周咸阳爱惜性命,这才让陆岱川和段小楼转危为安。他们要挟周咸阳,又怕史函舒报复,自然不敢在青门宗附近停留,更不敢回家,一直往南跑,谁知道周咸阳当初为了防止他逃出来,早就在江湖上宣扬陆岱川已经成了翟挽的走狗,饶是后来逃出了青门宗地界,也让他们两个不得不掩藏行迹,免得刚刚出了虎口又入狼窟。
至于如今跟在陆岱川身边的这个少女,她就是段小楼。前阵子她为了方便在江湖上行走,特意做了男装打扮,陆岱川心思全在周楚佩身上,加上段小楼原本年纪就不大,他就只把段小楼当成身量未成的小小少年。后来他们两个被周咸阳关在一起,段小楼受了刑,出来的时候身上衣衫褴褛,陆岱川这才发现,原来一直跟在他身边,被他当成好兄弟的,居然会是个漂亮小姑娘。
周咸阳自己恐怕也没有注意到段小楼会是个女孩儿,为了躲避周咸阳的走狗,段小楼干脆换了女装,跟陆岱川以兄妹相称,借此混淆视听。这一来,倒也安全了不少。
段小楼看了他一眼,那个明显勉强的笑容看得人眼睛生疼,但她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陆岱川。从青门宗下来之后,他的话就一直很少,就算段小楼有心安慰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刚开始的时候,陆岱川还经常生出一种天地茫茫,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感觉,他自小长在青门宗,除了那里便是他家,可是他想得到,周咸阳一定也想得到,那里一定早就有人守着,他去了也是自投罗网。而老宅醉红山庄,早已经被翟挽占了,转了一圈儿,陆岱川才悲哀地发现,天下之大,还真没他可去的地方。他连自己的祖业都守不住,更别说洗清身上的嫌疑,重新开始生活了。
而且,以他现在的武功,高不成低不就,要是被周咸阳他们抓到只有死路一条,他不仅连清白都没有,还要一直躲躲藏藏,连个正常的人都当不了。想来越发心酸。
关键时候,还好他身边跟了一个伶俐的段小楼,她早就看出来,这武林中大部分人都跟周咸阳一样,是个伪君子。无论是少林方丈悬宗,还是峨眉落英师太,都是包藏祸心之人,陆岱川如今成了这副境地,他们说不定还会觉得称心如意,别说要给他出头了。何况,陆家剑法被周咸阳史函舒看在眼中,他们这些大门派的掌门人未必看在眼里,陆岱川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又怎么会帮忙呢?况且,就算有利用价值,陆岱川也未必会愿意,那些人不一定会比周咸阳好多少。
这样思来想去,竟发现,整个江湖上居然没有哪一个能出来主持公道。个个都是狼子野心,相较而言,连被他们一直唾弃的翟挽都显得正大光明坦坦荡荡了许多。
想了许久,段小楼发现,如果江湖上还有谁能出来帮陆岱川说上句话的,那也就只有月旦楼了。长期以来,月旦楼游离于江湖之外,偏偏到处都有月旦楼的影子。他们的弟子无处不在,各家秘辛了如指掌。各大门派都怕得罪了他们,偏偏他们又不在乎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长期以来只做自己的事情。这样看来,月旦楼跟那些个个都想在江湖上争得一席之地的门派比起来,要中立许多。陆岱川如果要洗脱身上的嫌疑,将事情的真相讲出来,他们是眼下最合适的了。只是,正因为月旦楼长期游离于江湖之外,未必会为了陆岱川一个人站出来对抗青门宗。但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去找月旦楼,是唯一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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