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有意等过了两天之后,才把身上的五两银子交给潘二娘,早知道潘二娘必定会推拒,小乔诚恳地说:“这是在县城被坏人欺负时好心人给的,世间总是好人多,我们兄弟遇着大牛哥,遇着二姨夫和二姨这样的好亲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我这样小,不懂做买卖,拿着这银子怎么使啊?白白让它闲着。大夫说哥哥身子骨在恢复当中,需要不时吃些荤厚的补补,我也不知如何做,这银子交给二姨,全仗二姨费心料理了!”
她只能这么说,如今是借住在潘家,全家人真心相待,吃住一样,就算汪浩哲是个病号,她也不好意思自己拿了银子单独给他买肉买补品吃,那样显得生分了,只有交给主妇潘二娘,由她来打理才最妥当,况且汪浩哲每餐吃着的两个鸡蛋,也是潘二娘养的小母鸡下的。
五两银子对有钱人来说不值什么,对贫穷的乡下人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也许光买油盐就够潘家人吃一年的。往日在船上,兄弟俩的用度在她来看已经够节俭了,如今在农村过活,每日与大牛兄弟几个闲话,才知那时的吃用算得上小康人家生活水平,其标准是雷打不动每天一餐有肉吃。这个朝代毫无例外地以士农工商排列社会地位,尊重读书人,重视农业,可是农作物却低贱得令人惊讶,合着每个人都觉得从土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只是因为得了天地之精华,并不关乎农人的辛苦劳作?就像潘家父子辛苦养了一年的鱼,几大篓卖出去就只值十两银子,小乔叹息不已,这个世道也太欺负农民了!
潘二娘便没有再推拒,抚摸着小乔的头道:“二姨这么大岁数了,也只见过你这么乖巧伶俐的孩儿,你阿浩哥十六岁了罢?和大牛同岁,长得那样高挑俊美,大牛却是如此粗笨……唉!老人说的话没错,人与人比,是要气死人的。你既是把这银子给了二姨,二姨便拿去折成碎银钱慢慢用,到时也好每日里整些新鲜可口的吃食给阿浩补身子!”
小乔笑着仰望潘二娘:“二姨最好了,有二姨费神照顾,小乔什么都不用操心!”
不操心是假的,随着一场冬雨降临,日日暖阳普照的晴和天气一去不复返,寒气像忽然间浓重起来,潘家的泥糊薄墙和茅草屋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小乔暗自发愁,她和汪浩哲身上衣裳本来就单薄,这样的天气里更是冷得唇青脸白,漫长冬夜里她把那床又薄又硬的棉被尽量盖在汪浩哲身上,自己整个缩进稻草垫子里,仍是冷得睡不着,汪浩哲看她那样儿活像只灰兔子窝在一堆乱草里,伸手就把她拉出来,拿棉被给她盖上,说道:“草堆怎会暖和?我们兄弟挤挤吧!”
小乔只犹豫了一下,便小心靠近他,相互取暖要紧,不想那么多,要说难为情船上可都经历过,既然已经把自己当成黄文娇,认了哥哥,就忘记前世二十二岁的年纪吧!
隔壁流泄过来的灯光灭了,大牛兄弟陆续上床,耳边听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噪杂声音,小乔哧一声笑了,悄声对汪浩哲说:
“哥哥,他们的床像狗窝……”
也是因为棉被不够盖,今天午后潘二娘交待她和三豹四蛟一起搬干稻草进屋,以期晚上睡觉能多暖和些,汪浩哲不喜吵闹,几个小孩便搬进大牛他们房里,然后在里边玩了一整天,把他们的大连铺折腾得不像样,那场景真是太欢乐了,想像兄弟几个钻进乱糟糟的狗窝里睡觉,小乔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这才是真正阴冷的冬天,纷飞细密的雨帘里掺杂着盐末般的雪尘,小乔初时不懂,大妞接了一手掌的雨雪教她看,怪不得呢,冷得人手指尖脚指头都麻了。孩子们没有厚底鞋子穿,潘二娘不允出门,除了潘富年和大牛、二虎每天出去干一会活,其余的孩子统统关在院子里,晚上钻稻草堆,白天围着一塘枯枝燃起的大火,边烤火边玩边给汪浩哲煨药,寒冷的阴雨天就这么过。小乔听大人说过一句话:小孩屁股三把火,现在想通了其实不是因为小孩本身火气旺,而是因为天性好动,爱玩爱闹跑来跑去引得周身发热而已。
潘家这堆大火一般由潘富年早上出门前燃起,留待孩子们起床了取暖,潘二娘可以用铁盒子盛火子进屋烤着,火堆燃处选在上屋和左边厢房转角一个露天空地,用石块围成一个火塘,大牛和二虎早用砍成一截截然后剖开的青涩大灌竹在上方架成一个隔栏,火在下边燃烧,雨水滴不下来,茅草屋也不至于被烧到,当然这堆火是必须严令一个孩子守着的。潘富年劳作惯了,从年头到年尾在外边干活回家从来不空手,不是顺手砍捆柴火就是挖了路边枯干树根扛回家,大牛二虎也学了老爹这习惯,因而他们家院子里的柴堆从来是只盈不亏,冬天没有木炭,尽管燃烧枯树根取暖,从早燃到晚不用心疼。村里别的人家却没有这般大气,柴禾少的根本连烧火取暖都不肯,于是在这种寒冷天气,潘家简陋却整洁清爽的院子里每天人客不断,多数是老人小孩,围着火堆论古说今,讲鬼讲怪,有的孩子偷偷抓了家里的玉米粒子或黄豆,藏在荷包里过来,烤火烤到一半,折两根小木棍扒开火灰,把玉米粒子或黄豆埋在热灰里,一会儿功夫,一朵朵白花花的爆米花就从火灰里怦怦炸开,又香又脆的黄豆粒也熟了,小乔见过吃过爆米花,却不知道这样也可以做得出来,喜不自禁,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也去折了小木棍跟人家抢吃,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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