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饭，半年野菜半年粮，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样。一开始杂面窝窝吃着还行，柳悦还把它称作无公害绿色营养食品，可是十几天下来，她是吃到吐啊。菜就更不用说了，咸菜永远是大头，偶尔弄点菜要么蒸，要么煮，缺盐少油的实在没什么滋味。不是这儿的人不会炒菜，而是舍不得油啊。就陶罐里的那点黑乎乎的粘稠物，要不是见到奶奶程氏捻着筷子在陶罐里沾一下，再把筷子在锅里涮一涮，柳悦绝对想不到那是油。也是，这年头可没有亮晶晶的花生油、清油卖，即使有麻油什么的，那也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平常人家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割上点肉，当然是要越肥越好的，这样炼出来的油多。所谓炼油，就是把肥肉切成块，越小越好，然后放在热锅里煮化，直到肉渣和油分离好了，就可以起锅过滤了。因为过滤的筛子简单，熬出来的油不够纯净自然也就黑乎乎的了。肥肉最为解馋，但没有几个农家会舍得直接吃肥肉，都是炼完油再吃。炼油出来的肉渣味道也不错，不腻、筋道、倍香。就是炼出的肉渣农家也不是直接吃的，多用来包饺子、菜包子，这样可以把肉多吃几顿。
柳默默也曾为了减肥而吃了一段素，虽然她并不算胖，吃素一个多月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馋肉。柳悦痛恨自己还是柳默默时的奢侈，为毛不多吃点肉啊，为毛拒绝那人请的大餐啊。最好上辈子天天吃肉，把肉吃到吐。可能是天天处于饥饿状态吧，对肉的极度渴望让柳悦着实几次咬着了舌头。这种渴望，甚至让她开始回味呆傻二哥带来的蛇肉，柳悦恶寒了一把。
柳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饭桌上还是比较热闹的。柳老爷子喝了口汤，手指抹抹嘴，把碗放下发了话：
“修河堤的事儿，二棒槌给我说了。恁哥仨商量商量谁去”，二棒槌是西下湾村里正的亲侄子，叫宁满，今年十七岁，和柳家老三是发小儿，小时候也常来柳家玩，现在大了才不怎么来了。但是见到柳老爷子，自然是亲热地叫着柳大伯。宁满忠厚憨直，只是脾气很邪，翻起脸来六亲不认，因有次见老爹在田里顺了别人一兜儿黑豆，他只觉丢人。就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宁满他爹句句骂着儿子不孝，宁满脑笨口拙，有气无处发憋得是满脸通红。门口有不是看热闹的人，宁满既不能对外人讲老爹偷东西的事儿，也因为老实而嘴里想不到什么话可以应对自己的老爹。实在急了，居然冒出一句：“你这老乌龟”。只一句，差点儿把宁满爹气的背过气儿去。其实这一句还是宁满跟自家老娘学的，自己老娘一直觉得公爹偏袒老大家，所以常背着人骂宁老头是老乌龟。宁满也就不经意的学会了这么一句。
“他是乌龟，你岂不是龟儿子，”围观的群众里有人调笑道，这句话自然引起了更多的笑声。
“龟儿子，龟孙子”，还有人笑着念叨着，当然这句是说给宁满娘方氏的，方氏骂公爹老乌龟的事儿早就传开了。宁满此时也知道说错了话，不过覆水难收罢了。这样的一句话换来了一个外号：“二棒槌”，连带着全家都成了棒槌他爹，棒槌他娘……里正宁同伟现年近五十，因为辈分高，人缘也好，接了父亲的班成了西下湾村里正。可是他却因年轻时走山贩货落下了病，腿脚不便，唯一的儿子又在县里供职，所以在来回跑路通知大伙儿的事常常是侄子二棒槌来做的。
修河堤的事儿，每三两年都会有一次，这要修的河不是西下湾村里的小河，而是村西北方五六十里的大河恒水。主要是在农忙空间，趁着河水较少，天气不至于酷寒的时候，征集当地百姓加固河堤和深挖河床。这种出工可以自家派遣劳力，也可以使银钱粮食抵扣。但是每个村都有劳力名额，县令担心劳力不足，特下此令，名额必须满员，否则银钱也是不好使的。可是这也只是规定罢了，百姓家还真没有多少愿意拿出银钱来的，主要是他们也没有啊。柳悦在柳家只见过一串大钱，其余的是一把铜钱。这里一文钱可买包子一个，一千文是一吊钱，一吊钱理论上合一两银子，可实际上往往要一千两百文左右才算一两银子。看柳家这家底，换算成现代货币，最高也不过一两千块钱。这出工要三十几天才能做完，若出钱按人头每人五十文，这样柳家就要出资几百文，他们怎么会舍得。幸好柳家也是劳力不少，去修河堤虽然苦点，但给吃饱。就因为给吃饱饭，所以在年景不好的时候，有些外地流民常被各村的里正私请去修河堤，从中捞取好处。有些地方官吏甚至逼迫商家不许出劳力，必须给银子，这样他们才能找来便宜工，从中捞取油水。
“爹，还是我去吧。”柳家老三刘文通道。去年也是他修的河堤。
“三儿，今年我去，你别累痨伤喽。”柳家老二柳文海担心三弟太年轻，把身体累垮了。去年修河堤回来，三弟就消瘦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二哥，没事，还是我去。”
“哎，我看还是二弟去吧，爹，您说呢。”柳家老大柳文河想了一会儿，修河堤是个力气活儿，自己是有些干不动了，他从小身体不好，三兄弟里个头最为矮小瘦弱。再说爹年纪大了，田里的事儿还全指着我呢。而三弟眼看就十八岁了，还没有定下亲事。再说，就算定了亲，总不能把人家姑娘娶在院里吧。势必要马上盖房子了，另外还得让三弟多相相亲，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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