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翾坐在肩辇上懒懒听完,抬了抬眉眼,“以备不时之需?你早知道她会再遭毒手?”
若木一噎,“是宁王妃自己找我要的,那时她也不知道是谁给她下毒,有如惊弓之鸟,生怕别人瞧见她活过来后又接着给她下毒,所以……”
朱翾附和地点点头,却似笑非笑地扬了声调,“所以,你就将仅剩一包的解药给了她,你真是大方啊。你那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哪个不是世间罕有的宝贝,你说是解药,只怕是能解世间上所有的毒吧。这样的稀罕物,她要你就给她了,她是什么人,这么有脸面?”
若木就知道朱翾是不容易被哄骗的人,他太过世故圆滑,看破虚伪之余还能参悟玄机,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想骗住他,很难,所以只得从旁的方面入手,但……
若木灵光一闪,轻咳了两声,“我当时,被美色迷惑了。”
这下换了朱翾怔愣,但只是须臾,随即便笑得不可抑制,“你若木也有动心的一天。她是长得不俗,可见你的眼光还是蛮高的。”
“王爷不要打趣我了,还是救人要紧。”若木为这谎话红了脸,心里莫名悸悸的。
朱翾仍旧浅笑着,“那为何要本王进来,难道本王的声音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倒是不能,但是王爷说话向来能掐住命脉,她现在或许还能听到些咱们的声音,倘若您说点什么能让她挣扎着清醒那么一会儿,问出她将解药藏在哪里了,王爷就帮了大忙了。”
如此一说,朱翾倒是来了兴致。他也很想瞧瞧自己的伶牙俐齿能不能将死人说活了。
“那本王试试吧。”朱翾跃跃欲试,“叫她什么好呢,宁王妃还是,她叫什么来着?”朱翾犹记得听过她的名字,还是个挺特别的,顿声思索起来。一旁的鹿鸣瞧见若木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决定也出手帮一帮,可是刚要张嘴相告,朱翾却想起来了,“啊对了,叫尚心。”
鹿鸣暗自打量了下朱翾的神色,觉得他很有可能根本没有忘,只是在故意刁难若木。
若木是全然不知情,傻愣愣问:“伤心?谁伤心了?”
“尚心,是宁王妃的闺名。”鹿鸣见朱翾翻眼,赶忙给若木解释。
若木哦了一声,大彻大悟捶了下手掌,“难怪命运多舛,敢情是名字没取好。”
朱翾没理他,只是在齿缝中揉搓着这两个字,尚心,伤心,上心。她运气不好,总是遭人陷害,短短几日蹉跎成现今这副颓败的模样,确实够伤心的。可她终归是个让人上心的女子,她无甚作为,却牵着好几个人的心。明明是清池一涟,却生生被搅成祸水一方。哼,是谁这样大的本事——哦,对了,好像是他。
不管是出于徒增的好兴致,还是幽幽升腾起的那么一点点愧疚,朱翾在反复品味了那两个字之后,语调倒是出奇的温柔起来,“尚心,尚心……”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词穷了起来。他发现他对她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所知,就算她在澄瑞亭上被皇上留了人,他仍旧没有去注意她半分。直到她将他撞下肩辇,像抓着一块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他的袍角,又生生掳走了他的玉佩。宁王为了她敢与皇上相争,他是暗喜这桩事同往事如出一辙才搅了浑水,救了她的性命,也替她求了婚旨,可过后却使坏地差人去将丸药之事告诉她。
他每日雷打不动地听报信的太监传递她鸡飞狗跳的日常,忍俊不禁的时候多,兴致缺缺的时候少。即便兴致缺缺,也琢磨着她明日会不会又出幺蛾子。
而今日,他又是揣着什么必须的理由说服自己来走的这一遭呢?
对于她,他又端的是什么心呢?
朱翾的脸少有的正经起来,他思虑良多,脑子里千帆过境最后却偃旗息鼓。他看了眼鹿鸣,怏怏道:“本王没心思掺和这怪力乱神的事情,叫人进来抬本王回府。”
鹿鸣眨了眨眼,抬手朝床上一指,“宁王妃醒了,您不等她救过来就走吗?”
醒了?朱翾这才慌愣愣抬眸向前头看去,正瞧见若木满脸紧张地附耳凑近她的唇边,眉头蹙成起伏的山丘,忽而就一马平川了,然后整个人像是弹起来,直接奔向了屋内的妆台。
没了若木的阻挡,他清楚地瞧见她,眼睛虽然半睁着,可是毫无生气,死与没死看上去没什么分别,不过一口气罢了。她的天姿国色已是过眼云烟,再娇美的花也要落败,她只是早了些。
太早了些。
他欲收回目光,却被视线里一抹柔光晃了眼。定睛扫去,那块曾经被掳走的玉佩白如凝脂,挂着一条分外刺目的红绳,端正躺在她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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