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今花期已过,尚心离家的时候还些许有几朵喇叭花开得正欢,过了这半月,只怕都败得差不多了。
尚心驻了下足,月婵却忙不迭领着她去墙根下,“别哭丧脸,瞧瞧,还有一朵等着你呢。”
月婵在人后从不称呼尚心为小姐,说话间直来直去,肆意得很。可她从小侍奉尚心,没有半点不周到。在袁妈妈来之前,都知道这小院里有个丁点大的霸王,护主子护得像小牛犊,吃食上短了就插着小细胳膊找厨房的人闹去,用度上缺了就拎着缺斤少两的东西到管家嬷嬷们的门前一坐,不给足东西不走人。为了这些蛮横,月婵打小从板子底下活过来。她只比尚心大一岁,却像大出了一辈,没有她,尚心在家里的日子更难过。
所以尚心愿意月婵在她面前挺腰子,她瞧着高兴,觉着月婵有这资格。
袁妈妈来了之后,一开始是很瞧不上月婵的,认为她没规矩,尚心在外人面前没有底气都是因为月婵闹的。所以一面教养尚心一面规矩月婵,和月婵之间起了不少矛盾。可慢慢的相处下来,瞧见月婵大半夜还在给尚心做裙子纳鞋底,瞧见她用自己的月钱托老子娘买来外面的时鲜给尚心,袁妈妈的心便动容了。
主仆情谊深,她们俩是打小一块长起来的,真要是主仆规矩一板一眼,那尚心岂不落寞。
所以后来这小院里就没有了主仆一说,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关上门来三人就跟一家人一样过。
尚心真是分外想念这种感觉,即便一夜未眠精神怏怏,也仍旧打起精神来去墙根下瞧月婵指的唯一一朵喇叭花。那花不是一贯的玫红色或是紫蓝色,而是莹蓝的,浅浅的像刚下雨的天空。
“怎么这种颜色,跟褪了色似的。”
“什么褪色呀,人家就是这颜色。”月婵撅了撅嘴,对这仅剩的一朵喇叭花呵护有加,“这颜色多水灵,瞧着就心里美。我还担心你回来晚了瞧不见,想着要不做成花笺留给你,可想你就和我意,早早回来了。”
这没心没肺的话一落音,三个人都怔了怔。袁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用眼风刮着月婵,月婵瞧见了,闷头不做声。
“这天底下除了我,谁还能和你的意。”尚心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来,扭过头也瞧了袁妈妈一眼,“你们不用这样小心,就好像我多想嫁入皇家似的。我没那个造化,一早就知道的。现在回来了,全都是我谢天谢地求来的。”
袁妈妈不喜欢听这安慰人的话,连连叹气,“求来的?不做宁王妃却愿意嫁给王家二爷吗?就盼着你能离了这个家,知道你赐给了宁王,我高兴得什么似的。可你真是辜负了我的期望,已过过关斩将留到了最后,十王府学规矩却出了岔子。那些规矩我都知道,七七八八没少教过你,你却这样,你这是拿刀子戳我的心呐。”
尚心无言以对,方嬷嬷教的课她确实都学过,《女戒》《女训》在袁妈妈的督促下能倒背如流。可这世上顺心事少,为难事多。她走这一遭经历了多少事,起起落落将人变成了风中枯草。她抓着袁妈妈的手,泪珠子断了线,“妈妈,听一听我的事吧,听完了再来怪罪我。”
尚心很少哭,虽然命运不济,但生性乐观,乐天知命。她哭得这样委屈,吓坏了袁妈妈和月婵。三个人一同进了屋,暖茶在手,圆桌围坐,这半个月的心酸终于如诉。
这惊心动魄,出人意料的结局摊在面前,尚心以为月婵和袁妈妈会哭得断肠,可她太过小看她们,比起她来,她们是铁打的人铁打的心肠。月婵煞白了一张脸,眼泪却死命咬着不肯落下来,嘴里只是叨咕着:“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天下名医这么多,不信救不得你。”
而袁妈妈捂着胸口阵阵吸气,那神色放空了许久,终于哽咽,“这天下巧合之事如此多,偏让你遇到。他们二人做仇,却把你掺和其中。既如此,干脆不要救你,让你去了也倒一了百了。他偏让你活着,活着就戳人眼目,就成为活靶子,枉费我曾经看顾他。他怎能如此?”
尚心低低啜泣着,越哭越委屈,声音都要压不住。可她听着袁妈妈的话,不由怔住了神,“妈妈,你说你曾经看顾了谁?”
袁妈妈眼中露出几分悲戚,“丰王,我当年出宫的恩旨便是他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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