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发奇想,问齐伯,您会不会喊号子?电影里经常看见渔民们唱的那种。
齐伯露出难得的笑容,说小时候听大人们唱过,很多年没唱了,也记忆模糊了。我大喜过望,说快唱给我听听。齐伯笑得有些羞涩,说好吧,难得这么好的早晨,唱一唱也无妨。
春来啦,开船啰!,哼呀的哟来,行船险呦捕鱼难,为保糊口苦江里躜,人说闯江三分命,七分生死撇浪尖,渔夫生就铁筋骨,笑把艰险当甘甜。哎的哟来,哼哟,嗨罗……
齐伯的那苍老的声音,仿佛可以穿透天际,穿越时空,抵达生命最开始的地方。不时有路过的船放慢速度,有些人甚至探出头,好奇地望着齐伯。有对年轻的夫妇,抱着孩子,走出船舱,笑着喊,齐老伯,您今儿还有这兴致啊,难得。齐伯笑笑说,很多年没唱了,快记不清了,跑调啦,你们俩口子不是也会唱吗?一起来吧。齐伯又开始唱起来,那对年轻的夫妇也跟着齐伯唱起来,怀中的孩子开心地嘟嚷着,可能还不会说话吧,无法用语言表达喜悦。
江面顿时像过节一样热闹,我能感觉自己已经渐渐融入其中,这是灵魂最深处的歌声,旋律是否优美已不重要,歌词大意也可以忽略,重要的是,当我们耗尽年华之后,总有那么一种声音,能够融入我们的生命,让血液沸腾,即使那时我们一无所有,可至少,对于那段逝去的记忆和无法忘却的人,有了一个不老的见证。而我所追求的境界大致也是如此吧。我好想此刻将自己变幻成一部留声机,留住这一切,将这短暂的瞬间定格成漫长的永远。
唱完歌,围观的船相继开走。热闹过后,烟华散尽,一切终归要回到现实。
齐伯呵呵笑了笑,说这么多年了,今天难得这么开心。我说齐伯,以后想听你唱歌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白露洲的。
齐伯神情黯然下来,不过还是坦然地说,小江,送你句话,年轻人应该选择好自己要走的路。
我觉得齐伯此刻的这句话显得有些突兀,一时不明所以。齐伯也没说下去,只是抓住渔网,慢慢往上拉。我小心翼翼挪到船边,帮助齐伯一起拉网。
网拉上来了,里面已经钻进了几条迷路的鱼,有大有小,他们都在拼命的蹦弹,想冲破渔网,不过那是白费力气的,倒是溅起好多水花。齐伯将鱼倒进桶里,挑出一些个头太小的鱼放回江里,嘴里还念叨,你们还小,长大点再来吃你们。
我笑着说,听说江里有三鲜,鲥鱼、刀鲚、河豚,现在还能捕到吗?
齐伯看看我,说小江,在你没出生以前或许还能捕到,现在市面上都是人工养殖的,卖的比黄金还贵,野生的长江三鲜,你这辈子恐怕是见不到了,只能捕些鲫鱼、鲤鱼、青鱼、草鱼之类的。
我稍感失望,不过刚捕上来的这几条活蹦乱跳的家伙也够我解解馋的了。
齐伯将船划上岸,用麻绳绑好,带着喜悦满载而归。
我跟在齐伯身后,望着他略显苍老的背影,想想人生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吧,即使有许许多多的遗憾和不如意,但是,只要心中有阳光,雾霾总会散去的,生活依然会变得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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