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伟力上前揭开锅,看到锅里正在咕隆咕隆地冒着热气,伴着罗卜和菜叶的土豆不停地翻滚。何伟力皱着眉头问:“你们平常就吃这个?”
那村妇眼色干涸。表情木纳。支支吾吾,比比划划好一阵子,好像根本没有听懂何伟力问的什么,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含混不清地说了几句。何伟力一点儿也没有听懂,苟再平急忙对何伟力翻译,他说,那位大姐说她煮的汤洋芋,煮的有些干,因为现在农忙活重。比农闲时煮的干些。
乔新运从何伟力身后走到前面来,低声对何伟力说:“这里的群众挺苦的,交通不方便,种子、化肥运不进来,种的一些农作物收成也不高,想卖又运不出去,前几年听说杜仲皮能卖好价钱,一窝蜂地种了好几十万株,待树儿长到小碗粗了。杜仲皮却不值钱了,只好砍了当柴烧。如今能变钱的东西简直不好找了。这里的孩子几乎不能念书,自古以来没有出一个高中生,初中生也只出去一两个。”
何伟力叹了一口气。他联想到城里人的生活,心里很沉重。他从村妇的手中要过铁瓢子,在锅里舀了一点汤,吹了几口气喝进口里。无油无盐的汤洋芋,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他觉得这还是他当放牛娃那些年吃的东西。他强咽下去。又想呕出来。他对身后的几个干部说:“你们都来尝尝。”干部们就走过来,从何伟力手里接过铁瓢子,轮流从锅中舀起汤洋芋往嘴里倒,其中有几个轻声地哼哼唧唧。何伟力心里很难受,直想哭。
何伟力走出这户农家,他呆呆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他在拷问自己,心在隐隐作痛,他如果不是亲自来一趟,真不知道在他的管区内还会有这样穷的地方。
一阵山风袭来,整个山沟卷起一片沙土和枯叶。何伟力站在这深山沟里,脑子一片空白。乔新运和苟再平跟随在何伟力身后来到院子里,他们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何伟力心里很不平静。又过了一会儿,屋里的人都出来了。
吴明瑶轻声问何伟力:“何书记,我们还走不走?”
何伟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干部们,大家全是苦涩的表情。
何伟力淡淡地说:“今天就住在五道沟,明天一早再去天马山,大家都仔细看看,路上有很多电视上看不到的东西。”
当天晚上,他们就住在五道沟的中沟村,中沟村的支部书记和村老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挨家挨户去给何伟力一行人找睡觉的地方,最后总算是全部安排下来了,何伟力和刘明远、乔新运就睡在文书家里,几个驾驶员不愿到农户家去睡,就齐声说我们不去打扰他们了,就睡在吉普车里面。
文书老黄养有一儿一女,女儿出嫁去了松山,儿子和儿媳都外出打工,老两口带着十一岁的孙子和九岁的孙女在家经营包产地,孙子孙女每天翻越几道山梁子去鹰背小学读书,早上七点钟出门,晚上五点多回家,年复一年,天天如此。老苟在这一沟家境应算较好的,三间土坯房“正房”外加三间“后八尺”,“正房”正中一间是堂屋(客厅)左边一间是伙屋,右边一间为老两口的卧室,“后八尺”左边和中间是儿子媳妇和孙子的卧室,靠右一间堆放着土豆、红薯、萝卜等农作物。
当天晚上,何伟力和刘明远、乔新运就睡在老黄的两间“后八尺”里。半夜,山风裹挟着沙土,把房上的泥瓦整得嚓嚓作响,从瓦缝里飞进来的沙土飘落在鼻孔里,搞得鼻腔痒痒的,好久他们都没有睡着。清晨五点半,刚刚睡着的何伟力被房间内老鼠的打斗声惊醒,刘明远也惊醒了,只有乔新运还在像吹号一样打鼾。
一直熬到六点半,何伟力和刘明远从床上爬起来,刘明远走过去拍拍乔新运的屁股,乔新运翻身坐起来,随即下了床,边揉眼睛边问道:“两位领导可睡得舒服?”
何伟力没有回答他,只是瞪了他一眼,说:“走,带路去天马山!”
他们草草用冷水把脸抹了几下,就乘着凉飕飕的晨风往天马山赶。
大约走了一个钟头,就要来到天马山脚下的时候,突然山腰上乒乒乓乓传来几声枪响,何伟力笑着问许再平:“你们这里火枪还没有收缴干净吗?这么早就有人在打猎了。”许再平面如土色。乔新运也有些慌张。何伟力正要再问,只见天马山乡的乡长牛二顺一身泥土跑了过来,乔新运问牛二顺怎么回事?牛二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赵庄的赵姓村民和钱姓村民发生了械斗。
何伟力急忙问道:“为什么呢?”
牛二顺说:“钱老三和赵老五的承包地相临,两块地之间有一棵核桃树,长在钱老三的地里,赵老五的幺儿说核桃树把他家的地荒了,经常发生争吵,闹到最后赵老五的幺儿趁钱家不注意把树砍了,钱老三的幺儿提了一把杀猪刀把赵老五的幺儿肚子捅破了。造成钱家和赵家两大姓各为各自那个姓的人说话,最后发展到肢体冲突,动刀动棍。”
何伟力问:“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
“打斗双方各有伤亡,乡党委书记牛大田去劝架也被打成重伤摆起了,乡派出所鸣枪示警后才算压住了,事情刚刚处理结束,钱老三的幺儿等几个带头打架的,已经抓到乡上去了,牛大田和几个伤重的也送了乡卫生院。”牛二顺结结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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