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李日月中矢而死,朱泚备礼送于长安休祥私第,母氏苛克而不哭,厉声骂曰:“奚奴,国家负汝何事敢生悖逆,死犹晚矣!”朱泚备礼而葬之,母氏始终不哭一声。皇帝行在亦知之。及李晟收长安,诸党并从夷戮,惟李日月母存而不问。君子曰:“马服君妇,有知子之鉴而免祸;李日月母,以子叛恩存大义而不哭。殊有古人之风。”
初,朱泚谋变大事,李忠臣、源休等并皆同坐,司农卿段秀实与刘海宾伏匕首于靴中,内官觉之。时圣上行幸,群臣疑贰,草乱之间,段公以戎服见泚,共议匡复,往返三四焉。泚情泄于言,段色厉夺休之笏,击泚之首,群凶骇愕,溅血数步,凶党持兵而至,段公被害。泚一手承血,一手指群凶曰:“义士,勿杀之。”声手相及,段公已害。泚之甚哀,封忠义侯,以三品礼葬之。海宾因兵乱而逸于通化门外,被役驴者败之,并见害。故京师号朱泚为“热热尧舜”,号希烈为“当年桀纣”。时有风情女子李季兰,上泚诗,言多悖逆,故阙而不录。皇帝再克京师,召季兰而责之,曰:“汝何不学严巨川?”有诗云:“手持礼器空垂泪,心忆明君不敢言。”遂令扑杀之。赠段秀实太尉,谥曰:“忠烈”,赐实封五百户,庄宅一所,嗣子授三品正员官,诸子各授五品正员官,旌其门闾,丧葬官给,为立庙,御制碑铭。君子曰:“昔臧氏劝事君之节,空传其名,不睹其人。千载之后,见乎段君,代有之矣。伯仁抗节,钟雅咄嗟,有是哉!《诗》云:‘淑人君子,其德不回。’其段公之谓乎!”
八日,泚于宣政殿僭即大位,愚智莫不血怒,卫者多是军人,周行不过数十。自称“大秦皇帝”,年号“应天”,伪赦书云:“幽囚之中,神器自至。岂朕薄德,所能经营。”彭偃之词,册文太常少卿樊系之撰,文成,服药而卒。故严巨川诗,诗曰:“烟尘忽起犯中原,自古临危贵道存。手持礼器空垂泪,心忆明君不敢言。落日胡笳吟上苑,通宵虏将醉西园。传烽万里无师至,累代何人受汉恩。”
九日,李忠臣、姚令言并为侍中,仍以令言为关内副元帅,以光禄卿源休为同平章事兼京兆尹判度支、工部侍郎,蒋镇同平章事,蒋炼为御史中丞、太党卿,敬釭为御史大夫,洪经纶为中书舍人、礼仪使。
是日夜三更,歌舒曜拔襄城,保于洛阳。初公援东郊也,上谓公曰:“卿行师出阵,与卿父何如?”公再拜而对曰:“先臣,臣不敢比也。只如斩长蛇,殪封豕,静氛雾,扫欃枪,然后待罪私室,则臣之愿也。”上曰:“伊尹去而伊陟嗣,文王殁而武王兴。卿父在开元,无西面之忧。朕今得卿,无东郊之虑。”及发师之日,上亲送于通化门,百官翼戴,观者万计,则曰:“茫茫楚塞,遥瞻上将之星;霭霭秦郊,自有登坛之客。岂惟汉称定远,晋有征南而已哉!”及乎出师于通化门外,无故门枪自折,识者卜其不利,以其父翰天宝之末,师至乎北门,无故门旗自折。翰遂斩门旗官而发师旅,终有火拔控辔之难。公此行踵父之征,遂有襄城重围之难矣。
初,公驻军于襄城也,希烈莫不慑惧焉,有枝梧之象。时公亦以名父之子,不忝其役,实欲立功成事,待罪私室。但国军多故,粮尽援绝,三将败绩于薛店,城中战士中矢者十有八九焉。城外凶众中,飞矢抛木者,壕堑俱满。公坚守孤城,粮竭于内,援绝于外,军志曰:“设有金城汤池,带甲百万,无粟者不可守也。”公遂拔城而遁焉。《诗》曰:“昊天不佣,降此鞫凶。昊天不惠,降此大戾。”
时希烈兵势渐盛,南破张伯仪,北败哥舒曜,纵师攻汴州。都统司徒李公勉弃城而逸,拥众而投宋州,大梁遂陷。江淮震惧,贼既入城,资贿山积,河路断绝。长安以东,飞书不遂。南方朝贡使,皆自宣、池、洪、饶、荆、襄,抵武关而入,江西节度嗣曹王臯,严邮驿,厚其供亿,虽有深溪绝桥,而驿骑不病,四方赖焉。司徒李公既以败绩,诏以宋汴节度刘公洽,充河南道都统诸军事,悉以司徒所管配隶焉。
司徒公制将曲环,前后数陈行列军事,司徒公多不从其计。环以司徒公行军司马陈履华、兵马使唐汉臣、李载等用事,多阻环计,及与诸将同语,司徒公以不从其策,自惟败绩,但唯唯然。环因叱履华曰:“都统置公腹心,遂辱吾军!”命左右掣之下马,极加责让。司徒李公、大夫刘公皆释辔错愕,司徒深自抑退,以爱憎不明,无所逃于国典。大咎在勉,非陈中丞之过也。大夫刘公谓环曰:“军有利顿,时有否泰,昔孟明三败以成功,良史称其美也。曲大夫岂得失礼于上公?”环乃止。司徒公以军败失土,上表请罪。上已出宫,览表潸然,谓勉曰:“朕亦不能上保宗庙,越在畿甸。军国之事,一胜一负。卿其自安。”因待之如初。
十日,制将刘德信、高秉哲闻帝蒙尘,遂拔汝州,星夜兼驰于沙苑监,取官马五百匹。先收东渭桥,于是天下转输食粮在此焉。军次昭应,列阵于见子陵之西隅,二将执酹,号令三军,曰:“今主上蒙尘,神器无主,长蛇逸网,鱼脱于泉,临难成功,冀在忧危之日。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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