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与从吾孝廉
《经》云:“尘劳之俦,为如来种。”彼真正具五力者,向三界中作如意事,入魔王侣为魔王伴,全不觉知是魔与佛也。愿兄早了业缘,速登上第,完世间人,了出世法,乃见全力云。
近居龙湖,渐远城市,比旧更觉寂寞,更是弟之晚年便宜处耳、谓百姓生而六十,便免差役,盖朝廷亦知其精力既衰,放之闲食,全不以世间事责问之矣,而自不知暇逸,可乎!
《弘明集》无可观者,只有一件最得意事。昔时读《谢康乐》,自负慧业文人,颇疑其夸;日于集中见其辨学诸篇,乃甚精细。此其自志学之年即事远公,得会道生诸名侣,其自负固宜。然则陶公虽同时,亦实未知康乐,矧遗民诸贤哉!谢公实重远公,远公实雅爱谢公,彼谓嫌其心杂不许入社者,俗士之妄语耳。远公甚爱贤,所见亦高,观其与人书,委曲过细,唯恐或伤,况谢公聪悟如是,又以师道事远公,远公安忍拒之!千载高贤埋没至今,得我方尔出见于世,此一喜也。主摩诘以诗名,论者虽谓其通于禅理,犹未遽以真禅归之,况知其文之妙乎!盖禅为诗所掩,而文章又为禅所掩,不欲观之矣。今观《六祖塔铭》等文章清妙,岂减诗才哉!此又一喜也。
意欲别集《儒禅》一书,凡说禅者依世次汇入,而苦无书;有者又多分散,如杨亿、张子韶、王精、文文山集皆分散无存。若《僧禅》则专集僧语,又另为一集,与《儒禅》并行,大约以精切简要为贵。使读者开卷了然,醍醐一味,入道更易耳。《华严合论》精妙不可当,一字不可改易,盖又一《华严》也。如向、郭注《庄子》,不可便以《庄子》为经,向、郭为注;如左丘明传《春秋》,不可便以《春秋》为经,左氏为传。何者?使无《春秋》,左氏自然流行,以左氏又一经也,使无《庄于》,向、郭自然流行,以向、郭又一经也。然则执向、郭以解《庄子》,据左氏以论《春秋》者,其人为不智矣。(《李温陵集》卷二)
复耿中丞
四海虽大而朋友实难,豪士无多而好学者益鲜。若夫一往参诣,务于自得,直至不见是而无闷,不见知而不悔者,则令弟子庸一人实当之,而今不幸死矣!仆尚友四方,愿欲生死于友朋之手而不可得,故一见于庸,遂自谓可以死矣,而讵意子庸乃先我以死也耶!兴言及此,我怀何如也!公素笃于天伦,五内之割,不言可知。且不待远求而自得同志之朋于家庭之内,祝余之叹,岂虚也哉!屡欲附一书奉慰,第神绪忽忽,自心且不能平,而敢遽以世俗游词奉劝于公也耶?今已矣!惟念此问学一事,非小小根器者所能造诣耳。夫古人明以此学为大学,此人为大人矣。夫大人者,岂寻常人之所能识耶?当老子时,识老子者惟孔子一人;当孔子时,识孔子者又止颜子一人。盖知已之难如此。使令弟子庸在时,若再有一人能知之,则亦不足以为子庸矣。嗟嗟!勿言之矣!今所憾者,仆数千里之来,直为公兄弟二人耳。今公又在朝矣,旷然离索,其谁陶铸我也?夫为学而不求友与求友而不务胜己者,不能屈耻忍痛,甘受天下之大炉锤,虽曰好学,吾不信也。欲成大器,为大人,称大学,可得耶?(
《李温陵集》卷二)
答周二鲁
士贵为己,务自适。如不自适而适人之适,虽伯夷、叔齐同为淫僻,不知为己,惟务为人,虽尧、舜同为尘垢秕糠。此儒者之用,所以竟为蒙庄所排,青牛所诃,而以为不如良贾也。盖其朝闻夕可,虽无异路,至于用世处身之术,断断乎非儒者所能企及。后世稍有知其略者,犹能致清净宁一之化,如汉文帝、曹相国、汲长孺等,自利利他,同归于至顺极治,则亲当黄帝、老子时又何如耶?仆实喜之而习气太重,不能庶几其万一,盖口说自适而终是好适人之适,口说为已而终是看得自己太轻故耳。
老子曰:“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处众人之所恶,则几于道矣。”卜在黄安时,终日杜门,不能与众同尘;到麻城,然后游戏三昧,出入于花街柳市之间,始能与众同尘矣,而又未能和光也。何也?以与中丞犹有辩学诸书也。自今恩之,辩有何益!祗见纷纷不解,彼此锋锐益甚,光芒愈炽,非但无益而反涉于吝骄,自蹈于宋儒攻新法之故辙而不自知矣。岂非以不知为己,不知自适,故不能和光,而务欲以自炫其光之故与!静言思之,实为可耻。故决意去发,欲以人山之深,免与世人争长较短。盖未能对面忘情,其势不得不复为闭户独处之计耳,虽生死大事不必如此,但自愧劳扰一生,年已六十二,风前之烛,曾无几时,祝自此以往,皆未死之年,待死之身,便宜岁月日时也乎!若又不知自适,更待何时乃得自适也耶?且游戏玩耍者,众人之所同,而儒者之所恶;若落发毁貌,则非但儒生恶之,虽众人亦恶之矣。和光之道,莫甚于此,仆又何惜此几茎毛而不处于众人之所恶耶?
非敢自谓庶几于道,特以居卑处辱,居退处下,居虚处独,水之为物,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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