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姐们和少爷们一样,不是在外头的学堂,都是家中请了学问扎实作风严谨的夫子为西席,两个学堂靠在一起,只隔着一堵墙。家塾也算是族塾,在这里上学的不仅是林家本家的孩子,那些偏支、远亲也是可以上门的,因而人倒是不少。
三房回来的这一个月恰巧是临近春闱,为了让要参加春闱的子弟能够全心准备,故而一直停课至今。眼下春闱早已放榜,殿试也已经结束,夫子大手一挥,开学。
雨竹问过了雨梅,原来女塾里最初学的自是女诫女德那一套,四书五经不过是随便讲讲,夫子不会有硬性规定,也就是你爱学不学。这倒也好,自己是探花老爹亲自启的蒙,妇容妇德那一套自己也早就背的滚瓜烂熟,谁耐烦念那些个四书五经,这样规定倒是能剩下不少时间做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
今天是雨竹上家塾的第一天,早上照例是要去向老太太请安的,史氏平日见客都在正厅,人散了之后,起居就在东边暖阁的次间里头。
老太太如今六十五岁,因日子过得还算顺遂,又讲究养生之道,善于调理,看上去倒也不很显老,肤色红润皱纹也是浅浅的,就是一头斑白的头发暴露了她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老太太起的很早,四姐妹去请安的时候她早已经起身了穿着一件深青色云霞孔雀纹褙子,正坐在紫檀喜鹊登梅莲纹妆台前,由着一个穿官绿色比甲的婆子给她梳发,专给她梳头的是她从娘家时就带过来的一个陪房媳妇,如今成了婆子,这项差事却始终没落到别人手上过。
见了四姐妹一起进来,水葱一般的给她行礼请安,史氏笑得十分开怀,道:“难为你们小小年纪还起这么早,都起来吧,早饭用了不曾。”
尽管四姐妹纷纷表示吃过了,史氏还是坚持让丫鬟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红枣燕窝粥,看着她们慢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了,才满意道:“女孩子就要多吃燕窝,把皮肤养的水当当的才好看。”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雨梅笑着对雨兰和雨竹道:“两位妹妹第一次来家塾,就跟着姐姐走吧,不远的,沿着这条夹道走到尽头右拐就是了。”一副长姐的架势。
雨兰这些日子正按着徐妈妈的意思做衣服讨好崔氏,性子也平和了些,听了这话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最小的雨菊却有些不安,她畏畏缩缩的看了眼身边的雨竹,眼中有些惊惧还藏着些隐隐的兴奋。
出乎她意料的是,雨竹并没有身为嫡房嫡女的自觉,脾气也并不火爆,甚至还笑的很真诚:“谢谢大姐姐。”
女塾里除了梅兰竹菊四姐妹之外还有四个女孩儿,都是林家旁支里选出较为优秀的适龄女子,族里说的好听是为族人尽心,其实那四个女孩差不多只算是伴读的存在。
待姐妹四人到的时候,那四个女孩子都已经到了,有三个坐在位置上看书,只有一个站在窗边看风景。
“这是谁啊,梅姐姐?”在窗边看风景的粉衣女孩见雨梅进来了,顿时笑得春花烂漫,脸颊上现出两个鲜明的梨涡,可爱又清新的样子配上甜甜的笑容十分讨人喜欢。
雨梅显然蛮喜欢这小姑娘,笑容也深了些,拉过雨兰和雨竹向众人介绍到:“这是雨兰,十三了,这是雨竹,今年十一岁,都是我三叔家的女孩儿,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念书了。”
这时另外三个坐着的女孩子也连忙起身过来见礼,雨梅笑眯眯的依次介绍道:“这是云霓、云霞、润心和红豆。”
原来刚刚说话的女孩子叫润心,果然是个水润可心的。
雨竹偷偷打量,云霓、云霞从名字上看应该是姐妹,但是看她们坐的远远地感情又像是不怎么好;那个叫红豆的最是奇怪,虽然这四个女孩子都是林氏旁支,家境都好不到哪里去,可另外三个好歹还是穿金戴银的,穿的也是好料子,可她是真“素净”,头上只一个小鬏,上面一根简单的银簪子,穿的褙子虽然是宽袖的但只是普通的掐花对襟,下面系着一条没有一点绣花装饰的青色束腰长裙。
这打扮连宅子里的二等丫鬟都不如!
还没等聊上几句,胡子和头发一样白的老夫子就慢腾腾的进来了,夫子姓李,原是个举人,考了三十几年都没考上进士,只得自己回乡下办了间私塾,靠束脩度日,因年纪大了教的学生越来越少,日子也越发的难过,幸亏得一当年高中的同门师兄举荐,这才得以进林府。虽然学问不够资格教男孩子,但他想的很开,只图个自在,隔壁那几个老头子学问高又怎样,拿钱多又如何,还不是每天讲的口干舌燥,劳心劳力累的像狗一样。
嗯,今儿多来了俩,李老夫子扫了一眼下面,问:“学过女戒不曾?”
雨竹、雨兰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背来听听。”
雨兰首先站起身来,双手捏着帕子自然放在身前,垂眸背到:“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夫妇第二……妇行第四……曲从第六……叔妹第七……《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其斯之谓也。”
真可谓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流利从容。李夫子闭目细听,连连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下面的“学生们”也是一脸的赞叹。
雨竹却感到十分的别扭,这就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地方,女子的奴性简直是最正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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