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已到,戌时将至。
凉州城外的贾彝焦虑万分。若是此次兀秃文异见到峕儿的断指仍然无动于衷,说明峕儿对于兀秃文异而言,根本没有自己揣测的那么重要,或者说探子之前的情报有误,兀秃文异并非那么重情重义之人,而自己的计谋也将功亏一篑。至于自己临时起意、擅自做主砍下峕儿的手指一事,并没有事先禀报父亲,当时只是告诉父亲说要假意以峕儿的性命为要挟,避兀秃文异交出凉州城,父亲也再三叮嘱不要伤害峕儿。
若是此计成功了倒也罢了,若是失败了,该如何向父亲交代?不过,贾充又转念一想,若是失败,攻不下凉州城,贾府上下恐怕在劫难逃,到时候也用不着向任何人交代,大家不过都是断头台上的亡魂罢了。
若不是峕儿偷偷跟了来,又被掳走数日,哪会惹出这许多事端,自己和家人又怎么会无辜受累?这个峕儿和颛孙言一样,简直就是自己命中的克星。颛孙言自小就天资过人,和他一比,自己处处都显得拙劣;而这个峕儿更是一个扫把星,这次非得连累了自己枉送性命不可。念及此,贾彝对峕儿愧疚之心全无,反而是满腔怨恨无处发泄。
凉州城内的兀秃文异此时正坐在大厅的榻上,双眉紧锁,神情凝重,内心正遭受着从未有过的煎熬。若是守住凉州城,就会眼看着峕儿送命,即使她的父兄不杀她,攻不下凉州城,晋国的皇帝也不会放过他们,峕儿横竖都是一个“死”字;若是放弃凉州城,这可是大哥兀秃树能带领着鲜卑族人用无数鲜血换来的城池,自己该如何对大哥交代,又该如何对鲜卑的众多族人交代?
眼看着戌时越来越近,已经容不得自己再做片刻犹疑,兀秃文异一咬牙,站起身来,唤道:“来人啊!”
阿荣达闻声赶来。
“备马!要快!”兀秃文异吩咐道。
“主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出城!”
“出城?属下这就去备马,同您一起去!”
“不用了,你就留在城内,记住,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出城打探军情去了。”兀秃文异因擅长“影术”,此前也曾多次在两军交战之际亲自前往敌营打探军情,这一点倒是不会让旁人起疑。
但是阿荣达跟随兀秃文异多年,见兀秃文异很少像今日一般心绪不宁,心知他此去绝非仅仅是打探敌情那么简单,便想陪他一起出城,但见兀秃文异肃颜冷面,语气不容置疑,知道自己这位主子是言出必行之人,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更改半分,于是也不便多说,只好按照兀秃文异的吩咐,立刻去备马。
随后,兀秃文异着便装,带上能医治贾充所中毒箭的解药,策马出城,直奔晋军军营。
戌时将至,晋军军营内,贾彝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凉州城传来的消息。突然有士兵来报,说鲜卑派信使来了,贾彝大喜:“快,带他上来。”
只见此人身穿黑色紧身便衣,浓眉峰鼻,贾彝仔细一看,貌似是那夜前来掳走峕儿的人,因那日天色已晚,贾彝并不敢十分肯定。
“来者何人?我们见过面?”贾彝试探着问道。
来人不屑的瞟了一眼贾彝,冷冷的说道:“哼,不错,我们见过面,我就是兀秃文异!”
“啊?你就是兀秃文异?鲜卑的副首领?”贾彝大惊,但还是不太相信兀秃文异这么心思缜密之人会为了峕儿亲入敌营。
“废话少说,你把峕儿怎么样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兀秃文异?”
“我问你!把峕儿怎么样了?”兀秃文异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质问贾彝。
贾彝心想,让他见见峕儿也好,这样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兀秃文异,于是吩咐手下将峕儿带来。
峕儿因失血过多,再加之绝望之际粒米未尽,身体十分虚弱,在侍卫的搀扶下,步履踉跄的踱了进来。
峕儿不知道自己这个冷血自私的哥哥这次带自己来,又是想要自己的手还是脚?又或者是项上人头?自己的骨肉至亲如此对待自己,若不是念及颛孙言,自己早已身无可恋,还不如咬舌自尽,死了痛快。
“峕儿!”兀秃文异一见到面色苍白,左手缠着带血的绷带,形色憔悴不堪的峕儿,满腔怒火顿时再难压抑,直欲冲向贾彝,却被侍卫们拦住。兀秃文异心知此时并不是与贾彝一争高下的时候,峕儿还在他们手上,于是一字一句的对贾彝说道:“贾彝!你听好,今日你对峕儿所做的一切,他日兀秃文异必十倍奉还!”
兀秃文异目露杀气,神情凌厉,令贾彝不寒而栗,但却不得不佯装镇定,命手下先将此人捆绑起来再说。
“兀秃文异,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峕儿此时方才回过神来,见来人真的是兀秃文异,惊喜之余又有些感动。兀秃文异竟然为了自己只身犯险,独闯晋营。连自己的父兄都只把自己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兀秃文异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却可以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顾。这让峕儿觉得骨肉至亲又如何,在生死攸关之时,还不如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峕儿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兀秃文异的目光望向峕儿,眼神如雨过天晴后的天空般,清澈而温暖,这样的眼神如一股暖流般在峕儿连日来冰封澈寒的内心深处缓缓淌过。
“哈哈,原来你真的是兀秃文异!果然是个情种啊!”贾彝见状,终于肯定眼前这个人正是鲜卑的副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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