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大历七年(公元772)正月二十日出生在郑州下郭村的老宅子里。这是我祖父的一处宅院,他从巩县的县令任上退职下来,就居住在这里。我对这位老祖父,并没有一点印象。他在我很小的时候,确切的说,是在我出生之后的第二年的五月份,就去世了。
我我们家是个大家族,祖父兄弟六人,我的祖父是六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再向上追溯,就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十七岁明经及第,做过县尉,也曾做过洛阳的主簿。他的官运一生并不亨通,退休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县令。我的父亲弟兄五人,父亲十五兄弟中的长子,我的几个叔叔官运也不是很好,像祖父一样,仅仅做到县令这个级别。相比较而言,父亲在晚年,由于特别的原因,官职还有所升迁。那时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在彭城县令的任上。当时李纳判乱,兵临徐州,因为父亲帮助当时的徐州刺史李洧坚守徐州城,所以被升迁做徐州的别驾。
我兄弟四人。长兄名叫白幼文,他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兄长,为人憨厚老实。他没有取得功名,所以一生中,官运也不亨通,只是在别的县衙中帮助做一些事情。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的弟弟白行简出生了。我们一生相处得很和谐。我始终这样认为,我的这个弟弟,是上天赐给我在人世间最美好的礼物之一。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最小的弟弟,金刚奴也出生了。他是那样娇弱、美貌、聪慧。直到现在,我都还依稀记得他当时的模样。大大的眼睛,白嫩的皮肤,淘起神来,谁也比不上。我的小弟弟七岁就会背诵许多诗词歌赋,八岁就学会鼓琴。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却在九岁的时候,不幸夭折了。他的死,对我们全家都是一场打击,不,一场灾难。多少年过去了,只要一想起这个年幼夭折的小弟弟,我们仍然禁不住满怀伤感。
我出生的时候,大唐的繁华早已经成了过眼烟云。无休无止的战争和藩镇的叛乱,似乎永远那样此起彼伏。我十一岁的时候,随着父亲来到了徐州符离,由于持续不断的藩镇叛乱,整个淮河以北烽烟四起,我们迫不得已,举家逃到江南避难。那个时候的我,也就十三四岁吧。
江南从六朝以来,就是繁华富庶之地,礼仪学问之邦。在江南的几年,算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也是我从蒙昧逐渐开化的一个大契机。据我的老乳母回忆说,我小的时候就非常聪明,五六个月的时候,别人教我认识“”之“无”两个字,我虽然那时还不会说话,但是心里是有数的,每一次别人考验,我都能正确指出来。从小母亲也曾经教导一些基本的启蒙知识。由于生活得不稳定和环境的原因,我虽然五六岁就开始学习作诗,八九岁的时候,对韵律已经很熟悉了。但是,我对社会和大唐的各种制度,根本就没有认识。
顺便说一下我的母亲吧,她姓陈,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姑。我的外祖父也是一位诗人,所以我的母亲知书达理。我自幼的教育中,假如缺少了母亲的启蒙和严格要求,也就不会成就现在的我了。
在到了江南之后,我才听说了进士这个词语。也同样是在江南,我才见识到了进士的fēng_liú儒雅,豪情自若。当时我在苏州,见到了刺史韦应物和杭州刺史房孺复饮酒联诗的风雅场面,两个人眉宇之间言谈之中的那种豪放、洒脱、才调高雅,叫我现在想起来,仍然感觉十分羡慕。
那是我长到十五六岁时才怀有的一个伟大的梦想,一个在少年人看来高不可攀的梦想:我要成为进士!我也要做韦应物一样的人物!呵呵,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可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是,为了这个梦想,我夜以继日的苦读。
我那时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白天主攻辞赋,晚上主攻儒家经典,有空余时间,就学习诗歌。我太贪心了,也太着急了。这样废寝忘食的学习有了一定的效果,但是却毁坏了我的整个健康。你看我现在这样消瘦的身材,就是那时候打下的好基础。呵呵,那时候的我,身体比现在还瘦,瘦的就像一根竹竿,几乎没有什么肉,年纪轻轻就早生了白发。因为念书辛勤,口舌生疮,因为写字辛劳,手和胳膊肘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我十七八岁的时候,眼睛的视力,就开始衰退,看东西的时候,总感觉有小飞虫在眼前绕来绕去,一直到现在,仍然如此。我那时候,都担心自己或不了多久,现在,竟然也活到了这个岁数,知足了,知足了!
在江南停了三四年,然后我又回到符离。在那里,我结识了张彻和贾餗,三个人经常在一起温习功课。张彻后来早卒,贾餗后来官至宰相,却在一场政变中被宦官杀死。唉!人世间的一切有时候真像这浮云流水,一旦飘流,就杳无踪迹。现在埋骨泥底的两位老朋友,假如能够听见我说的这一番话,不知道会做什么评价。他们或许会吹胡子瞪眼睛,大喊着说:“乐天啊,你看看你,老了老了,学会在背后嚼舌头了。”呵呵,这样想着,我自己都感觉有意思。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也要去那里了。所以写下这些东西,就是给你们留下一些念想。喜欢看,就看下去,听听我的唠叨,不喜欢看,权当是屁话,就烧掉。
我雄心勃勃地准备着自己的计划,准备科举考试,金榜题名。却不得不因为一件事情暂时停下来。
我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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