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追元顺帝,将及之,忽传令颁师。常遇春不知所出,大怒,驰归告帝曰:「达反矣,追兵及顺帝而已之,其谋不可逆也。」太傅度遇春归,必有变,乃留兵镇北平而自引军归,驻舟江浦,仗剑入谒。帝时方盛怒,宿戒阍吏曰:「达入,慎毋从之。」达既入。未见帝,自疑有变,乃拔剑斩阍吏,夺关而出。帝阴使人释其罪,令内谒,达不允。于是帝出大庭往视于舟中,达因进曰:「达有异图,肯在今日?虽曰晚矣,然吾临江鞠旅,亦能抚有江淮,顾弗为尔。且吾之不擒元帝,亦筹之熟矣,彼虽微也,亦尝南御中国,我执以归,将曷治焉?天命在上,已知之矣,顾达何人,敢以自外?」帝重感悟,结誓而还,遂修好如故。
按:获元后妃孙子不行献俘礼及元宗室皆封以官,此我太祖忠厚之道,兴灭继绝之仁,度越前代者也。他日徐达领兵追元顺帝,将及之,辄下令收军。遇春大怒,报太祖曰:「达反矣。」问其故,达曰:「元君虽微,曾南面为君矣,若追及之,将何治焉?不若逐之归沙漠之为得也。」达斯言所谓深知大体矣,岂诸将所能及?此所以为开国元勋也欤!
太祖于后湖中筑一台,以藏天下兵册,欲辟火灾也。屡筑屡溃,(「屡筑屡溃」,「溃」原作「渍」,据笔记小说大观本改。)乃命裒所诛髑髅为基,其台即就。
太祖勤于政事,每临食匕箸屡废,思得一事,即以片纸书之,缀于裳衣,或得数事,则累累满身,若悬鹑焉,洎临朝则一一行之。
太祖既营大内,而以旧禁赐中山王,王谢不敢。继而觞焉,至大醉,使人扶寝禁内,密伺其意。已而达醒,惊拜殿下,帝闻之乃喜。
洪武十年,宋学士濂上疏乞骸骨归,帝亲饯之,敕其孙慎辅行,濂顿首辞,且要曰:「臣性命未毕,蓬士请岁觐陛阶。」既归,每就帝圣节称贺如约,帝推旧恩,恋恋多深情。十三年失朝,帝召其子中书舍人璲、殿廷仪礼司序班慎问之,对曰:「不幸有旦暮之忧,惟升下哀矜,裁其罪谴。」帝微使人廉之,(「帝微使人廉之」,「微」原作「惟」,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则无恙。下璲、慎狱,诏御史就诛濂,没入其家。先是,濂尝授太子及亲王经书,太子于是泣泪谏曰:「臣愚戆,无他师傅,幸陛下哀矜,裁其死。」帝怒曰:「候汝为天子而宥之。」太子惶惧不知所出,遂赴溺,左右救得免。帝且喜且骂曰:「痴儿子,我杀人,何预汝耶?」因徧录救溺者,凡衣履入水者擢sān_jí,解衣舄者皆斩之,曰:「太子溺,候汝等解衣而救之乎?」乃赦濂死而更令入谒,然怒卒未解也。会与太后食,后具斋素,帝问之故,对曰:「妾闻宋先生坐罪,薄为作福佑之。」帝艴然投箸而起。濂至,帝令无相见,谪居茂州,而竟杀璲、慎。
按:君臣遇合,自古为难,而保全终始尤难。我太祖之于宋学士,情义蔼然,不啻家人父子,而末路若此,非皇太后之贤,太子之谏,几于不免。在太祖似于寡恩,而学士失期不朝,其于小心翼翼之道谓何?此其智不及徐太傅远矣。
太祖视朝,若举带当胸,则是日诛夷盖寡,若按而下之,则倾朝无人色矣。中涓以此察其喜怒云。
太祖御膳,必太后亲调以进,深以防闲隐微。一日,进羹微寒,帝怒举杯掷之,羹污狼藉,后耳畔微有伤,后热羹重进,颜色自若。
洪武二十五年下度僧之令,天下诸寺沙弥求度者三千余人,有冒名代请者甚众,帝大怒,悉命锦衣卫将僇之。吴僧永隆(尝于苏州之尹山寺出家。)请焚身以救免,帝允之,敕中官以武士卫其龛。至雨华台,出龛望阙拜,辞入龛,书偈一首,又取香一瓣,上书风调雨顺四字,语中侍曰:「顺语陛下,若遇旱,以此香祷雨,必沾足。」永隆乃秉炬自焚。讫,骸骨卓立,异香袭人,羣鹤盘旋舞于龛顶上,乃宥三千人诛。后忽大旱,上命以所遗香至天禧寺祷雨。至夜,雨大澍,上喜曰:「此真圣僧永隆雨也。」太祖御制落魄僧诗以美之。(「太祖御制落魄僧诗以美之」,「美」原作「羡」,据清胜朝遗事本改。)
太祖尝为伪汉陈友谅所追,太后负之而逃,太子私绘成图轴。及太后崩,帝惨不乐,愈肆诛虐。太子谏曰:「陛下诛夷过滥,恐伤天和。」帝默然。明日,以棘杖委于地,命太子持而进,太子难之。帝曰:「汝弗能执欤?使我运琢以遗汝,岂不美哉?今所诛者,皆天下之刑余也,除之以安汝,福莫大焉。」太子顿首曰:「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帝愈怒,即以所坐榻射之,太子走,帝追之,太子探怀中所绘图遗于地,帝展视之,大恸而止。
太祖尝游一废寺,戈戟外卫而内无一僧,壁间画一布袋僧,墨痕犹新,傍题一偈云:「大千世界浩茫茫,收拾都将一袋藏。毕竟有收还有散,放宽些子又何妨?」盖帝政尚严猛,故以此讽之。急命武士索其人,不获。
余尝于民家弊籍中得伪陈友谅构宫殿上梁文,聊识于此,其词云:「伏以乾坤遶汉宫,献符玺图书之瑞,日月光天德,立邦家柱石之基。(「立邦家柱石之基」,「柱」原作「杜」,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于以济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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