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枪声暂时平息，冯小柱把发红的机枪擦了擦。他的枪膛里凝聚着仇恨，他要为腊梅报仇，要多杀鬼子。自腊梅牺牲后，腾海蛟做过他工作，海蛟把他带到一棵大松树下，这棵大松树树荫如黄罗伞，躯干粗壮，树皮如龙鳞。海蛟拍拍粗大的树干问小柱：“小柱，这是什么？”冯小柱毫不犹豫地说：“这是大青松呀。”“对，腊梅就是大青松！”海蛟又重重地拍着树干说。“怎么，这是什么话？”小柱搞迷糊了，腊梅怎会变成树了？“她比大青松更刚强！”海蛟又严肃地说。冯小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奇怪，她怎会变成大树了呢？”
腾海蛟心里也很悲痛，他对腊梅的感情并不亚于冯小柱，这个苦难的小姑娘，视自己为救命恩人，此后，也是她引导自己走上了真正的抗日道路。这个朝气蓬勃的电报员，只留下一个鲜活的音容，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怎能不叫人心碎。如果直截了当地向小柱讲明，对他的打击肯定是很大的，为此，他犹豫了好一阵子。今日决定要把这个噩耗告诉她。冯小柱见海蛟一会儿说腊梅是大青松，一会儿又闭口不响，心里又急又乱，他预感到不幸的事情要降临了，心里怦怦乱跳。他急火火地问：“连长，你就直说，腊梅她怎么样了？”海蛟见小柱焦急迫切的神情，不禁喉头哽咽，眼泪差点淌下来，他的嘴唇抖动了一下，终于说：“小柱，你别难过，腊梅她牺牲了！”“啊，真的？”冯小柱听了，如当头一棒，海蛟点点头，冯小柱一切都明白了。他没有哭，转过身，咬着嘴唇，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到腊梅下山去的路口，远眺着银珠县方向，泪眼麻糊地看着山下。山下，高低起伏的山包，仿佛是一个个小坟堆，腊梅，从今后，你就长眠于地下，永远见不到你了！远处，乌云骤聚，仿佛是天公作怒，呼啸的山风，仿佛又是哀乐横空。腊梅，你去吧，我会替你报仇的。
此刻，冯小柱的机枪又喷着火舌，迎击着敌人的第二次冲锋，他的每颗子弹似乎都在喊叫着复仇。
山脚下敌旅长命令：“冲上去，一定要把朱军的主力吸引过来。”敌人象蝗虫一样向莲花峰冲上。
纵队的指挥部转移到了老鹰嘴的山洞中，高队长与金政委用望远镜向山下了望。高队长说：“金政委你看，敌人放弃了玉女峰和主峰观音峰，只朝莲花峰进攻，我看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金政委也说：“对，你分析的对，敌人现在是用伪军和一部分的驻防军为进攻力量，大部分的精锐兵力都集中在玉女峰的山谷里。高队长，你快打电话给二连，叫腾连长不管付出多大牺牲，也要坚守住阵地。”
一会儿，腾海蛟和指导员三春接听了纵队指挥部的命令，海蛟在大声地回答：“请指挥部放心，我们决心拼到最后一滴血，最后一个人，人在阵地在！”
三春奔到壕沟外，高叫着：“战友们，现在是国家考验我们的时候了，我们二连，是个英雄连。现在我们要牢牢守住阵地，只要还有一个人，一口气，我们的阵地就不能丢！”
“哒哒哒”“轰轰”，敌人又倒下一批，二连的战士也有好几个伤亡。三排的阵地上敌人几次冲上来，又被战士们压下去。但由于伤亡太重，这里成了敌人的突破口，李小冬命令一班的战士赶去增援。战士们的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敌人被逼到半山腰，又被山下的军官硬逼上来。二连伤亡很惨重，只剩下三分之二的战斗员。
王涛和玉潘玉珍抬着担架上来抢救伤员，玉珍走到三春身边说：“三春，为了腊梅，你也要多杀几个敌人！”三春说：“我知道！”边说边扔出几颗手榴弹。他递上几个空水壶，说：“左边山腰有个龙湫，你快去灌点水来。战士们都有快渴死了。”玉珍应了一声，就拎起四五个水壶，猴着身子向山腰爬下去。
玉珍刚离开，敌人向二连阵地发射了汽油弹，整个阵地如一片火海。阵地上，树木着火，石头冒烟。有许多战士的衣服着火了，他们在地上滚，在崖壁上磨擦。
这个龙湫，碧水涟漪，深不可测。潭边有一块巨大的梯形岩石，如一只量米斗，故称斗岩。这个潭为此也叫斗岩潭。潭边有一座单薄的石拱桥，人们经过，它就会晃动，如果在上跳动几下，如同弹簧一样，会反弹，晃动得厉害，如要坍塌一样。为此，此桥就有一个很适合的名字，叫“晃桥”。看起来，这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小桥，却经历了五、六百年的风霜雨雪，车压人行。桥面上不知赶过多少群雪白的山羊，走过多少头硕大的老牛，也走过多少辈日出而作的农夫……小桥，似乎是中国人永不折断的脊梁，韧性而刚强。
今天的潭水上面飘拂着一层硝烟，潭底下，沉溺着一个明建文年间的监察御史。这个御史大夫丁忧在家，闻建文祚移，方公死节，遂在居宅九思堂粉壁上愤书：“君亡，臣岂独留身！”逐生轻生之念。他叫人准备了一顶青布轿，在轿底下缚上大石块。在一个乌去密布，山风呼啸的早上，他站在斗岩上，举起酒杯向众乡亲诀别：“各位父老乡亲，我张某多年宦游在外，对村里的长幼关受甚少。而乡亲父老却因我官高位显，莫不因我而荣耀，拱抬我如长庚之星，我心实愧疚已久。近年丁忧在家，深感乡亲的厚爱，使我更知家乡民风淳厚，常使我泪湿青衫。三年丁忧，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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