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尔拉着周再康来至三楼那处齐楚阁，却见道长早已端坐久候，此时站身起来向二人搭礼。伊诺尔忙回礼，因指着周再康道：“此是路上送行于我的师兄周再康，特引来一并拜会道长！”
周再康见这道士不过三十七八岁年纪，目眦髯张，面目端地甚凶，当下干笑着作礼道：“久闻郝真人名姓，拜仰无地。今日拜会真人传人，幸何如之！”
那道士闻言哈哈大笑，道：“倒是不必虚礼了，两位少侠快来里间坐罢！”
三人叙礼坐定，那道士却来斟酒，如见了故人。周再康心想：他面目凶，倒也体贴。因笑道：“道长尊姓大名尚未知晓，却不知敢何以称呼？”那道士低声道：“俗姓马，名九衡。跟着家师出家七年了。旧时官司多，却不便当众提起名姓。”伊诺尔闻言点头，道：“久仰郝真人卜蓍通神，却不知马道长跟从真人学的是哪门工夫？说来也好教我等晚辈长长见识。”
酒樽俱满，马九衡举樽道：“沧浪派名重淮泗，后生门人更是侠义风骨，马某不才，却也常闻郝师常提及毛掌门的侠义往事。源远流长，根深叶茂，当为此一贺！”
二人举樽相谢，三人一仰而尽。马九衡叹了一声，道：“不怕二位笑话，家师法门众多，唯于卜蓍一术久未觅得传人，马某更是资质愚钝，非学之才。唯于打坐吐纳一节有些根基，别更无所长也！”
周再康道：“那蓍草占卜之法，通微见几，在五术之中最为难学。若非郝真人天资悟性，寻常人等纵是苦学，怕也不免诳语谋生罢了！师祖毛掌门略通相法，也曾与晚辈提及一二，言当世卜蓍之最，首屈一指便是令师郝真人，且心中常有倾慕，不想在此地得见道长，亦是我辈莫大荣幸。”
马九衡摆手，笑道：“毛掌门的相术，家师亦知之。不知可曾相过贤弟二人？”
周再康忙拨浪鼓似的摇头，道：“秘密之言，我从未听闻有谈我的话。只是听闻师祖常说这位伊师弟颔藏重颐，瘦却瘦得福气。”一面指着伊诺尔道。
伊诺尔闻言亦是惊笑：“康兄莫拿小弟消遣了。小弟自幼失怙，幸得师父收养，才至今日。哪里有什么福相可言？只是我也听闻师父曾提及师祖对你的相论，你今天想不想知？”
周再康将菜慌忙噜进喉咙，半噎着红脸咳嗽道：“不听也罢，多半是警惕之语，师祖一贯是嫌我浮躁。他心里恐怕最青眼的是郦希诚，我看还不及你福气哪！”
伊诺尔见谈得深了，忙摆手打住住，却笑着对马九衡道：“玄学一事，向来幽深难测，不过我与康兄只是听闻得皮毛罢了。福与不福，吉与不吉，端在人为。所谓‘心无善念，风水无益’，不知马道长以为是否？”
马九衡道：“家师也曾谈及，福祸无门，唯人自召。但也说过修成仙体，便出五行而不在吉凶之中，所以常教我们修心行善，保性全真，可盼得一日早出苦海也。这与伊兄弟之言，却颇有合。”
伊诺尔道：“我也只是懂些皮毛，异日还需向郝真人多多请教。此番不知马道长却是路过汴梁，还是另有使命，今日遇到蟊贼，看来路上仍需多加提防。虽我大金承平日久，但市井流民与游手好闲之徒却仍不在少数。这些人每日里无所生计，却行苟且下流之事，实可哀哉！”
马九衡略一拈髯，笑道：“流民多，民不安居则匪霸亦有从属，可以呼风唤雨，危害一方。沧浪派在梁沛一代，想必对宣州的摩尼教深有所知，那教中不论宣扬何义，却多纠合流民滋事，抗官府之命。不知伊少侠对此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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