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咚。”箭支破空的声音擦穿泛白的天际，最终以沉闷的尾音作结。我眯着眼睛辨别着猎物落地的方向，拽着大弓朝远处两个身影奔去。
“致命一击，但是破坏了猎物的完整性，箭矢如果再偏右0.3厘米就完美了。”玑衡利落地拔下箭，例行公事地评价道。“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啊。”林一如既往地微笑，接过那支沾了血的箭矢，仔细地擦拭起来。我冲他俩吐了吐舌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火堆旁开始休息。
萤火之森的清晨，总是在这样的训练中拉开帷幕。明天就是返回水乡的日子，大伙心里都清楚，前方等着我们的终究是兵戈扰攘。危难当头，我实在没勇气告诉并肩作战的他们，射箭对我来说，好像成为一件越来越困难的事了。任何些许轻微的声响都足以干扰我的听觉，而每每举起弓，脑壳就开始隐隐作疼，仿佛总有什么在刻意干扰我拉弓搭箭。
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不堪重荷呢。我自嘲地笑笑，盯着欢快跳动的火星。火苗燃得很肆意，赤红的颜色扭曲成模糊的色块，木柴被吞噬时的劈啪作响似乎越来越大，迎面扑来的热浪滚烫得令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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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到什么。”混沌中，却能清晰地听见一把清冷的女声。我恍惚置身一个全新的世界里，整个空间堆积着浑浊而混乱的颜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怎么回事？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潜意识却撕吼着叫我不要回忆。是那时候。这样的痛苦，我以为仅有一次。
“你住在我身体里，对吗。”既然使不上力气，我索性瘫在原地，试着和这声音对话。“我并不依附于你。事实上我比你想象得要强大得多。”对方轻蔑地笑了，声音依旧清冽，“我唤醒你，并不是谈判，更不是求助，或许用救赎来形容比较贴切。”
“那么应该我问你，你想得到什么？”既然不是依附，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我。“我们有着一致的愿望和目标，这就是我唤醒你的缘由。”她回答得很肯定，“你已经半自主化，不再和普通的n一样，你应该很清楚。”
“完全程序化或是自主化的n在全冒里都屈指可数。”我冷静地回答。她究竟是谁，她也是n吗，还是……“最好小心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无颜眼神空洞的表情，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你心里很清楚，战争过后是什么。”对方显然对这样虚晃的答案不耐烦，“任务的最后，哪怕最好的结果也非你所要。”
我沉默着。她说得没错，我不过是代码写成的公式，玩家所能触发的各种结局里，都不存在我所要的幸福。为了任务，我们所有的幸福早就不复存在了。但是……
“我要用什么相信你。”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却下意识地阻止自己去戳破最后一层薄纱。“用你的身体。”她笑得云淡风轻，“这段时间里你身体的变化，都是我的警告。”
警告。醍醐灌顶，我猛然醒悟。“忤逆，是你要的吗？”
“思考问题的时候，要尽量深入。”她好像有些疲惫，“你走吧，休戚相关，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
耳畔是她逐渐淡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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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回去了。”肩膀被谁拍了拍，我努力睁了睁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四周的一切恢复成我所熟识的萤火之森。“你没事吧？”林关切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你对着火堆出神了好一会儿，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没事，我想是太累了吧。”我抬头对他笑笑，捡起落在身旁的大弓，准备跟着他们一起返程，却一眼瞥见弓梢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似是火焰灼烧出的“1”字。焦痕还很新，指尖触去甚至能感受到尚未散去的热度。
【都是我的警告】。
耳畔顿时萦绕起她胸有成竹的轻笑。她确有能力掌控这一切，却未必有本事让我们都成为她棋盘上的棋子。游戏已经开始，所有人都进入了角色，怀揣着各自的心事，也许结局会是每个人都无法控制也不愿看见的。而我能做什么呢？我不过也是程序中的一环，纵使有私心，也不得不依照程序完成一切。
“不要小看你自己。”走在前方的玑衡像是听见了我心里的万般纠缠，忽然回头莫名其妙地冒了这么一句。“事出必有因。”
【休戚相关，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掌心里握住的“1”字似乎不再那么灼人了。也许在回水乡之前，我还应该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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