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还没有亮,几盏宫灯吊在城墙上,隐约可见那泛着红光的琉璃瓦和雕着龙凤腾云驾雾的石壁,陈琦下了马车,便觉得一阵清晨的寒意扑面而来,不由得紧了紧衣襟。
来接官员进宫考试的小黄门脸上古板。挨个验看考试牌号,若是有人问他问,他便冷言冷语的不是说不知道便说规矩如此。
轮到了陈琦,同样是面无表情接过牌号,看了几眼,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容。
“原来是探花郎,您叫我王小六就行,我是王都知的干儿子。”王小六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陈琦递过来的一个锦囊,神不知鬼不觉的塞进了袖子里。
“王内侍,你看我带了一个这么大的箱子?”陈琦为难的说道。
王小六豪气的挥挥手。“值当了甚?咱家给你把这事办了。”说着便叫过几个小黄门吩咐了一声,小黄门转身便走,一会便推着一辆平底车过来。
“探花郎,您把箱子放在这上面。小的找人帮您拉到学士院去。”王小六笑嘻嘻地。
“这?”陈琦看了看前后空无一人的门洞,咬了咬牙,接受了这小黄门的一番好意。又拿出一个锦囊塞到了王小六的手中,“大官们都辛苦了,留着吃酒吧。”王小六当然不推辞,又塞进了袖子里。其他的几个小黄门看到了之后。个个眉开眼笑。
其他几个走在陈琦前面的人,这时已经进了学士院中,看到陈琦居然带着一个这么大的箱子进来,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来过家家还是来考试的?真当这里是贡院了?
这时,慢慢的开始有人进学士院,等到这些先来的人看到后面进来的凡是家中曾有学士的都是带着大箱子小箱子,便不由得有些错愕。
卯时末,人已经全部到齐,几个给事中过来点了名,看到那些大箱子只是派人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搜检了一番,并不对箱子里的东西发表任何的意见。那些先来的人此时便有些后悔了。
因为这时。给事中将他们给引到了大殿之上,大殿坐北朝南,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几根柱子孤零零的立在殿中,甚至连块席子都没有。
再看那些身带大箱子的人,将箱子请人搬到了自己位置旁边,斯条慢理的从里面取出席子,垫子,写字的小几,一样一样慢慢的摆好。而那个年纪最轻的探花郎更是过份,甚至搬出了一个小炉子放在身边,旁边摆了一盒上等的银霜炭。
尼玛,这是来春游的吧。几个毫无准备的官员气愤的骂了一句。
辰时一到,欧阳修准时出现在大殿中,他坐在一方席子上面,面色严肃的说了一番话,大意无非是你等身受皇恩,此次考翰林学士必须谨记夫子之言,丝毫不可怠慢。
简短的说了几句话,便出了今日第一题“严父之礼”,做时政一篇。
严父之礼语出《孝经》,又称周公之道。乃是天下学子行为道德之标准,所以这些官员们一听今日考的是乃是严父之礼,大喜过望,纷纷落笔,卖力吹捧要如何行孝,如何劝告治下的百姓行孝。
陈琦却是蹙眉想了半天,才将笔沾满了墨,谨慎的写了第一行字:“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写完了这一行,觉得有些难以下笔,便停了下来,蹙眉细想。想了一会,又抬起手腕写了一句,“又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
想到家中邹晨那期盼的眼光,想到文相那富含深意的笑容,又想到自己心爱的小女儿,脑子一热,挥笔写了下面几段话,“以周公言之则严父,以成王言之则严祖。方是之时,政则周公,祭则成王,亦安在乎必严其父哉!……”
等到写了这些,觉得再也收不住笔,又洋洋洒洒的往下写去,“……孝子之心,孰不尊其父!圣人制礼以为之极,不敢逾也。孔子以周公有圣人之德,成太平之业,制礼作乐,而文王适其父,故引之以证圣人之德莫大于孝,答曾子之问而已,非谓凡有天下者皆当以其父配天,然后为孝也。……”
欧阳修看到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便招呼了一下副考官范镇和王珪,三人分散巡视考场。连看了几名官员的试卷,都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过去,可是当欧阳修走到陈琦的面前时,原本只是随意瞧了一眼,立刻被吸引了目光。
“……奉仁宗皇帝配享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说、《孝经》严父之礼;奉迁真宗配孟夏雩祀,以放唐贞观、显庆故事;太宗皇帝依旧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冬祭神州地祗,馀依本朝故事。如此,则列圣并侑,对越昊穹,厚泽流光,垂裕万祀。……”
妙!若不是这会是在考翰林学士,欧阳修几乎要大喊几声妙哉。
这一张纸上写的全是自己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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