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几尾鱼儿在水里摇头摆尾,圆溜溜的小眼睛东张西望。
游了片刻,停顿下滑亮的鳞身,耳腮渐张渐合,似聆听什么。
“痴儿,为何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一位身着粉白长裙,天蓝秀发披肩的美妇慈爱地看着这个徒儿。
“师父,我……。”清音悦耳,只是含着哀怨。
美妇的锐眼微闪了一下,看了看远方低沉的灰云,脸上显现出几丝不忍,想了想叹息:“唉,情这个字真是害人不浅。”
衣袂飘飘,倾国倾城的容颜,不可方物,却在风里略显净白萧索。
她握天玥神剑的手颤了一下,天玥荧绿光芒微烁,隐含铮铮绝响,仿若明白主人心意。
咬了咬唇,杏眼望着水里逍遥的鱼儿,心绞痛了一下,她木然缄默。
不知过了多久,忘情涧的对岸一个苍凉沙哑声音响起:“幽尊,门中有消息传来,冥尊的大弟子辛腾有事来拜见。”
美妇细眉一紧,颜容突冷:“哼!陆步平还有脸叫徒弟来献丑。”
孟婆一袭灰青长袍,皱脸苍发,弓腰漠不作声,恭敬待命。
沉默半饷,才悠悠说:“安排他在九幽大殿西面的迎宾谷。”
“是。”孟婆身影于原地化烟消散。
水面倒映出林夕的芳颜,漠然静立,对她们的谈话置若罔闻。
鱼儿,你为何如此快活自由,没有苦楚么?
还是你本就一无所知,才悠闲自在。
是否,你也曾偷偷哭泣,最终你在水里辨不清泪与水。
也许……
饮泪,只为解压忘情后的苦惧。
“唉,最折磨人的就是等待。古往今来,多少痴人深陷其中,不愿醒悟,最后青丝换白发。”美妇似自语,又似对林夕劝说。
林夕颤抖了一下,贝齿咬住唇,脸色又增了几分苍白。
“也许,你等的人早投胎转世了。”望着这掘犟的陡弟,她想敲醒她过激的企盼。
“不会。”却是林夕猛地抬头,迅若惊雷。
扶住林夕因心激快摆晃的身体,美妇心里一阵寒痛,不忍把她所有希望扼杀。
美妇向涧边挪移了几步,注视着一条把嘴伸出水面冒泡的鱼,说:“鱼所以乐,是因无情。”
“你守在忘情涧快三年了吧?”
林夕点了点头,丝丝心酸爬上心尖。
“那负心人可有丝毫消息传来。”美妇责问。
林夕贝齿咬唇又深了半点。
美妇接着说:“人间魂魄入轮回,必经忘情涧,喝下孟婆茶,忘记前尘苦乐,开始新生。你在孟婆身边,从虚镜中目睹了他们生前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难道没有看透这其中缘由?”
她眼睛有灼热的错觉,辩解:“也许,他不知道我寻找。”
“你……虽不晓他为何值得你如此痴恋,但你不觉得这样苦等,是白费光阴岁月吗?当初,我观天有异象,探索至轮回池,察觉你天资聪颖,怀神秘气息力量,后又不坠六道。特别气息与幽门亘古遗留的《寒烟清月真卷》雷同,本以为天意,故救下你并收为门徒。希望你道行精深后解密其卷,光大门眉。岂料……”
林夕砰地跪倒在美妇身后的草坪上,霜脸惨凄:“师父,我对不起你。”
美妇粉裙荡舞,冷眼紧锁,说:“夕儿,你是我最心爱的徒弟,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你可知晓。”
天钥神剑掉落在地,她低头说:“师父对我的恩情深似海,我万死难报答其一,我会努力修炼,不辜负师父的。”
美妇听言,顿觉欣慰,却忽听林夕又说:“但要我忘却他,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逆徒!”一声怒喝。
“啪!”一个耳光。
火辣的痛。
几颗清泪,终于不争气地夺眶而滑落。
美妇一声不吭,扭身向前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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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山,本月明星稀,树影婆娑,但忽然天地间竟阴沉下来,更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飞沙走石。
众人皆衣衫鼓胀,视野模糊不清,糟糕的是心脉怦怦惊跳,精气逆流,神念混乱,心火大盛。
罡风如刀,越刮越剧烈冷厉,片刻后,众人头皮麻痒难当起来,似千虫万蚁齐钻进噬咬,沿百会穴经络而吞气嗜血蹿下,爬呀,爬呀,爬呀……啃呀,啄呀,噬呀…
于是,奇经八脉酥痒绵绵不绝,爬呀,爬呀,爬呀…
啃呀,啃呀,啃呀……
软肋酥骨!鸡皮疙瘩!一点点向心腔弥漫。
啊…多人从半空坠落摔滚,武器遍地。
终有人发嗔疯狂,拎起大锤,一锤砸爆自己的头颅,红白喷洒,血雨腥风。
又有几人,几刀刺破自身肚腹,一把扯出肠子勒紧脖颈喉咙,一窒一息,干蹬了几下脚。
甚有几人,精血澎湃,七窍冒气,衣袍越鼓越饱胀,眼珠愈睁愈凸兀,极限时一声轰隆响起,碎骨撞飞了几棵断木巨树。
风势不断攀升,雷声大作,血水溅在唇上,咸咸的。
天昏地暗,头晕眼眩。
耳畔传来似有似无的呼唤,飘渺又熟悉,似在远古的梦中,几分欢喜几分忧,几番繁华几个秋。
尽管有道行甚高者,但靡音袅袅,也心神恍惚起来。早觉者,净气疑神,闭脉静心,不至乱魔侵神,走火毙命。
坚持着,坚持着…
可原本以为早就忘却的音容,在不禁意想起时竟变得那般狰狞可怖了,爬满伤口的依旧是你甜美音容下无情的岁月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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