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三月,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许七和陈岚轩辞行,打算带着杜霜醉四处转转。
陈岚轩不好阻拦,设宴饯行。
酒酣耳热之际,陈岚轩道:“你倒成了让人最羡慕的那个。”夫妻和美,两相厮守,又趁着年轻可以并肩携行,真真是如花美眷。
可见老天是公平的,从前加诸在两人身上诸多波折苦难,可谁又不能说,只有共历甘苦之后的感情才最醇厚呢?如果他二人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许夫妻之情反不如现在这般浓厚。可见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许七只笑笑道:“人各有志。”他是最没追求,最没上进心的那个。陈岚轩口上说着羡慕,只怕心里对他也多有鄙薄。在他们的心中,忠君为国、拜相为侯,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
可许七活了两世,对名利富贵早就看的淡之又淡。终其两生,他也没个温暖安稳的家,如今杜霜醉给了他期望已久的家的温馨,他夫复何求?
提到海防,陈岚轩感叹不已:“经费紧张,海盗盛行,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怕就怕早晚海盗声势壮大,肆行无忌,上岸扰民,可官兵们后继无力,只能干看着叹息。
许七拍拍他的肩:“都说养虎为患,可未尝不可借力打力,端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他要刻刻板板的非要做个忠臣,到头来百姓饱受荼毒,陛下也会震怒于他的办事不力,最后他做了替罪羊,海盗问题仍是悬而不解。
陈岚轩倒是震惊异常,想起京中流言四起,他一时对许七不由侧目。许七也不以为意,如果不是他要走,并且没打算回来,这句话他不会说。
陈岚轩百味杂陈,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知道自己拥兵自重是福平帝心头大忌,早晚要出事。福平帝可是连林暮阳都调回京城了,只让他挂个不轻不重的高职,无所事事,却又不能擅自离京,把他憋的每天都怨声载道,连附近山上的野物都要被他射杀尽了。
可真让陈岚轩对福平帝有不臣之心,他做不到,连想都不曾想过。陈家是直臣,他也做不来欺上瞒下的事,哪怕本心是好的,可一旦事发,陈家百年声誉将毁于一旦。
他不能做陈家不肖子孙,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许七只不过说说,怎么取舍,怎么以选择,全在陈岚轩,酒足饭饱,他便告辞。陈岚轩留他:“你走是走,可别一走就了无音讯,我知你现在贪图自由,可也别忘了回来看看老朋友。”
许七就是这么个意思,他没想再和他随时联系,只道:“我身无牵挂,四海为家,在哪都一样。你若有心,回京城时帮我看看我娘吧。”
陈岚轩失笑道:“你这不孝子,自家亲娘都要托付给别人,你母亲生你何用?”
许七道:“我娘喜欢清净,我这做儿子的不打扰才是孝顺。”
陈岚轩无耐的道:“尽是歪理。”
许七也只是笑笑,拱手而别。
陈岚轩三年后终究败于海盗一事,福平帝震怒,下旨将他压解到京城,三堂会审,直接判了个斩立决。
消息传出,满京哗然,却无一人肯替陈岚轩求情。
海盗勾结东瀛,在沿海一带公然抢劫船只,最后竟登岸烧杀抢掠,百姓们苦不堪言。
陈岚轩虽一直在私下训练水军,怎耐福平帝一直称国库紧张,饷银多有克扣,军士们敢怒不敢言,陈岚轩也无以为继。
海盗船只先进,武器精良,又对海域熟悉,陈岚轩和他们几次交手,都吃了大亏。更有甚者,有地方官与海盗私下勾结,陈岚轩身为上峰,还落了一个失察和纵容的罪名。
陈岚清星夜回京,只为赶在尘埃落地前见大哥最后一面。
狱中,陈岚轩苍白憔悴,却一字不肯多提。陈岚清痛哭不已,不由数落他应该早日结婚生子,否则也不至于让父母中年丧子,陈家断失香火。
陈岚轩一言无以自辩,只劝陈岚清:“事已至此,亦是我命数已尽,你不必管我,只管过你的小日子吧,以后奉养爹娘,权当是替为兄尽孝了。”
陈岚清不甘心:“海防之事,陛下也未必心中有数,可所有罪名悉数由你一人力担,这不公平,大哥你别灰心,我定然会想方设法替你周全。”
陈岚轩看着昔日任性自在的小妹满脸坚毅,不由欣慰的苦笑,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我只后悔一件事,当日与许七话别,他所说尽是良言,我却……”
没听。
可他天性如此,过于恪守常规、循规蹈矩,不敢行那恣意妄为之事,假若他可以一切重来,就真的能听了许七的逆耳忠言,挟兵和皇上谈判,力顶同僚之压,将海盗扫平于初起之时?
陈岚轩茫然,没有结论。可到了此刻,不管当初关于许家,关于许七的流言是真是假,他已然明了,加诸于许七身上的苦难有多痛,他是经历了怎样的蜕变,才成就现在的冷情冷性的模样。
他不报任何希望,只说了半句,便不再开口。
陈岚清还想再问,狱卒已经开始赶人。陈岚清只得洒泪而别,心里却记着大哥的话:“许七。”
生死关头,大哥提到他,假若还有人肯救,只怕也就剩下他了。好在当年她存了一念之仁,曾经出手帮助杜二娘子,只不知他可肯在当年点水之恩的情份上,救一救大哥?
陈岚清亲自登门求见许夫人。
一别经年,许夫人神色如常,气色格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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