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红豆呵了口白气,搓了搓手,手套上全是冰渣,越搓越冷。纪子焉的出租房位于八楼,防盗门,门框有点脏,上面挂了个金属牌子,端端正正用小楷写出“纪元工作室”几个字。
那金属牌上灰尘极多,何红豆哆哆嗦嗦拿出纸巾,机械地擦拭着。招牌相当于工作室的门面,即使内里糟透了,门面也不该有瑕疵。
门敲了许久才开,久得何红豆快要选择死亡。b城空气很差,她又走得急,一路下来头昏脑胀,差点就在门口~交了党费。
然后何红豆看到了那双日思夜想的狭长眼与那张梦里不断闪回的脸庞。
两人你望我,我望你,对视良久。
“纪子焉,我真想一刀了结了你!”何红豆无力地动动咀嚼肌,鼻子发酸。他再差一秒不开门,她就真的过不了这个年关了,然后第二天社会新闻就会报道在这栋危楼发现一具女尸。
高大男子怔忪当场,他讶异得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只伶仃地用布满血丝的狭长眼盯着她。他此刻甚至比何红豆还要狼狈,下巴久久没刮长出了青色胡茬,头发稍长了也不去剪,乱蓬蓬堆成了鸡窝。他胡乱套了件衬衣,外加花样可笑的睡裤,呼吸间酒气冲鼻,整个人无比糟糕又邋遢。
然后一具冻得半僵的女~体携带风雨搜刮的痕迹直挺挺向他倒来,青年还未反应过来,她就倒在了他不整的胸口上。
身体如冰之冻,呼吸又如火之灼热。
将纪子焉仅存的神识冲击得七零八落。
青年迟钝晃觉,手足无措地将她拖进来。他饮酒过度,脑中一片空白,木讷讷地怀抱着女子,把她搬到客厅的榻榻米上,然后用毛毯裹好,继而自己一股脑冲进了卧室里。
何红豆意识尚存,她眼睁睁看着那熊孩子将自己丢下,只得委委屈屈挣扎着裹住毛毯取暖。幸而屋子里暖气很足,一会子她少许恢复了元气。
然后何红豆开始环顾周围,一室一厅麻雀之窝,客厅做成了榻榻米的样式,两台笔记本电脑端放于客厅中央的小短桌上,而她自己正睡在短桌旁纪子焉的铺上。
“房间有点乱,你别介意。”纪子焉从卧室里出来,换了一件看起来不那么脏的衬衣,与一条穿反了的运动裤……他若之前有十分糟糕,如今尚存九分,还有一分全加点到了滑稽可笑上。
这已经不是有点乱的问题了,何红豆扯着嘴呵呵,敌营糟糕得她都招架不住了:两三床被子胡乱堆起,换洗衣服一股脑全丢在沙发上,空空如也的啤酒铝罐扔得到处都是,随便一踩就能踩扁一个。
“纪子焉,你这模样,简直如丧考妣!”何红豆痛心疾首。
“我本来就没考妣。”那人别过脸。
呵,还知道顶嘴了?!女子气结。
两人僵持一阵,须时,何红豆觉着浑身难受,便脱掉那件浸透了雪水的大衣,扔到悄悄坐到她身边捏手垂头的青年面前,太后样颐指气使道,“给我拿去挂着。”
青年默默地又回了卧室,然后砰地一声关了门。
何红豆被那大力关门的声音震住,登时视网膜酥麻又鼻翼泛酸。她手里尚还紧紧捏着为纪子焉买的吃食,刚刚冻了这么久,这些生命力顽强的熟食居然还冒着热气。
女子将塑料盒子一个又一个摆出来,小心翼翼打开好,油脂肥硕的烤鸭、色泽鲜美的卤煮小肠、酱香浓郁的糖醋排骨……在如此寒冷的冬夜里,这些吃食闻即让人食指大动。
纪子焉出来时,女子抱着双腿小兔子般蹲着,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一开就蓝屏的手提电脑,怨怼道,“把电脑修好,我等下要边看联欢晚会直播边吃东西。”
纪子焉叹了口气,又沉默地过来,静静摆弄手提电脑,很快就调出了直播频道。
见纪子焉如此听话,何红豆蹬鼻子上脸,脱了袜子两只雪足就往青年怀里塞,硬气道,“都是为了来找你,你看都冻僵了,快给我暖脚。”
纪子焉看不清表情,缓了半天,两只手贴了她的雪足,手法极好地揉捏起来。
“天太冷了,我要抱团取暖了。”何红豆喊完口号自顾自捻起被子裹起两人。
纪子焉:”……”只好任她贴近过来,呼吸相偎。
“张嘴,不然我就掌你的嘴。”何红豆快速包好一块烤鸭,沾了酱汁,往纪子焉嘴里送。
纪子焉:“……”只好乖乖张嘴,许她投食。
“来,干了这罐啤酒,除旧迎新!”何红豆为两人拉起铝罐,自己喝了一口,又喂他喝。
纪子焉:“……”居然真的一饮而尽。
“好了,快对我说一句你最想说的话,大过年的,你不让我一个人唱一晚上独角吧?”何红豆下巴蹭蹭青年肩膀,抬头觑到他颊边青色胡茬。
啧,终于有点男人味了。何红豆不找边际地想。
“我饿了。”青年声音沙哑。
“还有呢?”何红豆额头冒青筋。
“还想喝。”
“……”
何红豆无语了,赌气般连续开了十罐啤酒,灌他五罐,自己也饮了五罐。饮完又投喂了许许多多吃食给他,边投喂边飙泪,“纪子焉我真的哔了狗了,你知道今天的机票有多贵吗?你知道我走了多少个小时吗?你知道我都冻成傻逼了吗?”
纪子焉默然无声,半饷,他说,“我没让你来。”
何红豆瘪着嘴,鼻涕都流了下来,使劲揩在纪子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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