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抢过那团纸,纸质拙劣,揩起来肌肤生痛,“纪子焉,我这丑模样,哭不哭都丑哭了。你这死孩子,到底会不会安慰人?”
放平时,纪苑那火爆性子定然和他较起劲来,可眼前,她死命擦着眼尾,虽然脸花得比门神钟馗还精彩,可整个人顿时就软糯了。
“对不起。”吵架吵习惯了,纪子焉一时间想不起其他措辞。
蓬松松的脑袋跟小花松鼠一般,她一怂一怂吸着红鼻子,”你是我的家人,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以后别说丢不丢走不走的伤人话了,你爸我妈死了,连你都走了我可怎么办?“
“对不起……”纪子焉暗了神色,“家人”这个词汇扣动了他心扉。
这是原剧里男主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何红豆绝不会让剧情按着剧本走。她也不晓得让男主留下来跟她一起吃苦到底对不对,不过此时此刻,如果是真正的纪苑在,她也一定不会丢下他不管。
毕竟她为他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心酸,不惜将一颗活生生的心泡浸进鸩毒里。
那是怎样的一颗心啊,何红豆赶紧关闭了记忆不再敢看,那是她仅仅观看也遍体生寒的梦魇。
此事似乎就这样暂且放下了。
来到剧本世界的第一个晚上,何红豆辗转难眠。屋外蝉鸣蛙叫,筒子楼里空气流动慢,加上纪苑的小木板床连凉席都铺不起,何红豆感觉自己在被恒温烧烤。
到了大半夜,房间外悉悉簌簌的微弱声响引起了正睁着眼发呆的何红豆的警觉。她踮着脚尖踱至门缝,适应了黑夜的眼睛很快锁定住了客刚刚开启门的小不点。
“大晚上,你犯夜游了?”纪子焉猛然听到背后声响,他回头,那双盯着他的杏眼在黑夜里也熠熠发光。少女穿着吊带棉布裙,光着双腿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其实是想趁黑偷偷走,他撇过头不知说什么好。
“你那边朝向没我好,是不是热慌了想出门乘凉?”少女故意装没看到他背,轻盈盈过来,拉过他的小手,她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半头,“要不要一起到楼道里坐坐,通风好够凉快。“
”纪苑……“
”别叫我纪苑,听着跟妓院差不多,难听死了。你爸都挂了,我也不用讨好他了。”
纪子焉黯然,咬唇点头。
“以前我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何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你们学校学过这首诗吗?”黑暗里她声音沙沙的。
“学过的,此物最相思。”
他问过老师,什么是相思。老师解释不出来,只是神秘地打趣,等他长大以后定然知晓。
纪子焉拐拐脚尖,仰头老实说,“纪……红豆……我今晚本想偷偷走。”
何红豆蹲下来,忍着触碰人的幼体本能的恶心感,捏了他小脸,“说话不算话的小孩子,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我留下只是拖累,什么也帮不了你。”纪子焉摇头。
“哪里会!阿焉,你做饭特别好吃,打扫在行,成绩又好人又乖巧。”何红豆掰着手指数,“咱们家穷得啥都没有,只有阿焉的奖状贴满了墙壁,阿焉在为我争光呀。”
“别说了!虽然咱们不吵归不吵,麻烦不要随便煽情……”纪子焉鼻子酸酸的,这一定是纪苑新的阴谋,故意看他丢脸掉眼泪。
“那你不要走,以后连’我不能拖累你’、’我是累赘’这些话通通不能说,姐又不是养不起你。”她也觉得这氛围有点煽情了,怪恶心的,却还是忍不住说出更煽情的话。
“我不想靠你的卖身钱过活。”使劲憋着不哭,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
额,现在的孩子真的早熟啊。何红豆扶额,这种话题谈起来本身就很羞耻,还是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谈。
“明天起我就去找工作,正正经经的工作。”何红豆保证。
“不……不读书了?”纪子焉登时睁大了狭长双眼,泪花泛落,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到底还是小孩子,在他眼里眼里,读书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何红豆也想读啊,纪苑的芯子换了她,只要能读下去何愁拿不到好文凭改变命运。可惜现实状况不允许,他们两个孩子要活下去,就必须牺牲一个人的未来。比起卖身卖肉什么的,未成年打工还是要符合她的画风得多。
“九年义务教育都过了,还读什么读,反正我成绩烂得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何红豆装作语气轻松,纪子焉愣了下,随后以一种“我都懂”的深邃肢体语言拍拍她的肩。接下来何红豆眼睁睁看着纪子焉一点一点抱住自己,小小身躯如树袋熊般紧紧贴在她胸口。
不能适应人类幼体的亲昵,何红豆霎时安静如鸡。
纪苑所有仓惶的奔逃都在夜里,殊不知她最初也是最后的救赎也是来自于夜。
很多年后何红豆回忆起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闷夏的蝉鸣成为了这个故事最吵闹的背景乐。若是那时天地再安静一些该多好,她就能听到那个孩子的嗫嚅。
“是你留下我的,以后赶都赶不走了。”
他的脑袋埋在她颈窝,激起少女一阵鸡皮疙瘩。天了噜,恶心死了,何红豆忍着不推开他,默默计算着自己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即使如此,这死孩子依然要伴随她以后的年年岁岁。
何况,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他。
两天后何红豆找到了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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