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剑眉顿挑:“为何突然说这些?大人想让我从这案子里抽手?”
“你不愿意?”
“这案子不结,我不走!”
罗恒笑呵呵地拍拍他肩膀,道:“今日搞出火烧刑部,既烧光了线索,也烧光了钱大人的面子。我罪责难逃。这案子是没法查下去了。”
刘毅不满道:“线索还有,列缺就是线索,初九的那一跪我还没忘。”
“他是赤子心性,虽不通人情,断然不会行凶。何况梅大人是何等人物?能瞒得过他?”
“也许他有梅大人也不知晓的另一面!我们协助他破案,但他根本将我们当摆设,独来独往,比仁义堂的真相还难以捉摸。”刘毅顿了顿,不露声色道,“他若是凶手,自然不希望我们插手。”
罗恒一愣,见刘毅目光坚定,并非开玩笑。
“你是刑部的人,应小心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大人不觉得巧合么?案发当晚,神秘黑影杀春梅灭口。没几天列缺就顺理成章地插手了案子。接着,他断言凶手吃掉了被害人的心脏。然后我们审讯疯子时发现初九是消失多年的食人魔,恰巧与吃心脏一事对应!由此推定初九等人是凶手!大人,我们一直被列缺牵着鼻子走。你真的没有片刻怀疑过?”
刘毅说到情急之处双眼充血。
罗恒勃然变色:“你一直以来对他有敌意和偏见!他若是凶手,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栽赃初九,何必让他下跪?这不反而引起别人怀疑自己么?”
“因为就算别人起疑,也不会认为他是凶手!他正好利用疯子不可信这一点来洗白自己。今日,他又找到了被叶君行逐出师门的徒弟叶白,更形迹可疑!而我们连叶白这个人的存在都不知道!”
“你这是诡辩!他只不过没放弃彻查真相!”
见罗恒仍不愿相信,刘毅心如刀剉,强压心中激荡道:“夜晚睡前望见窗外是朗朗夜空,次日早起却见窗外银白一片,我虽未亲眼见到下雪,但不可否认夜间确实下过雪。这是大人教我的,虽未见凶手杀人过程,却可间接推断出凶手。更何况……”刘毅欲言又止,“我见到了下雪。”
“什么?”罗恒响震失色,几以为听错了。
“我见到了下雪。我见到了列缺杀人。”刘毅低声重复着,“但大人可以不相信我。”
罗恒呆楞在浓重的夜色里。
怀疑就像是藤蔓一样顽固的生命,一旦落下种子就难以根除。
秦淮河两岸,花枝巷与江南贡院隔水相望。
月心楼华灯初上,二楼茗津的房间却隔绝喧嚣,静得像间闺房,倒不像头牌的住处。正对秦淮河的木窗被打开了个缝,凉风吹起层层纱蔓,叶白轻手轻脚地跳进来,走到床边,见茗津似猫一般缩成一团沉睡着,手中抓着一只舞乐貂蝉面具半遮脸庞。
她的美极富攻击,睡颜却很天真。今日一定是早早喝醉了,盛装未解,和衣而卧,凤尾裙紧缚住温暖柔软的胸口。酒会令男人想到女人?是否会令女人想起男人?
他除去外衣和靴子,钻进暖香的被子里,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感觉到脸颊上的啄吻,茗津迷糊着睁开眼睛,见是叶白便往他胸口钻,不忘嗔怪:“你名白,心倒是黑的。这回又是跟谁厮混去了?”
叶白浅浅一笑:“男人。”
“呦,转口味了?”
“我对他隐瞒真相,还送他去了地狱。不过,我会带你去天界。”叶白将玉簪□□茗津发髻间,抛开她手中碍事的面具,狭长的双眼藏着火一般的热情。他找她一定会做一件事,一件能令她快乐、他也愉悦的事。
“啪!”一声,一只离弦之箭正中院中的草靶心。
钱瞻有每日晨练的习惯,此刻他穿着一身昂贵的绸缎袍衫于家中后院练箭,稳稳举弓,沉着地瞄准靶心——在这短暂的注视里,箭靶好似魁王吊睛白额的脸,令他如饥似渴地想杀——放箭!
再一次命中红心。
钱瞻高兴地坐回石桌,吃着一块甜酥休息。今早醒来时见院墙上罩了一层冰霜,天色突转阴沉,看样子今冬的雪会下得绵绵无尽。
突然,一人凭空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进院里,大步走到钱瞻面前。
钱瞻先是一惊,发现来人是列缺就笑了。
“我叫你以后见到我绕路走,你倒好,直接翻墙跳到我跟前来了。”
“我以为你在等我。”列缺看了眼石桌,钱瞻明明准备了两副碗筷、两份食物、两张凳子。
“对,我在等你来求我。”
“为何?”
“因为你学不会见死不救。当年连我都救,你难道不是无可救药?”钱瞻走到箭靶边,猛一把拔下两支箭,箭靶上又多了两个丑陋的窟窿。
列缺无暇琢磨钱瞻阴阳怪气的态度。
“我今日来,是想求你救秋月一命。”
钱瞻突然撩起前襟,潇洒一甩,大腹便便地坐回凳子,昂然道:“可以!你给我磕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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