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明白你为何出现在仁义堂里?”
“我?”列缺又添了一头雾水。
“很久以前,我在仁义堂见过一张脸,跟你极其相似。”
列缺惊呆在原地,眼前的天地骤然褪色成黑白。
脑中充斥着杂乱无章的思考,他恍惚想起一个孩童的笑脸,在这无限延伸的黑白里,仅这张笑脸有阳光明媚的色彩。它也曾在陷入火海绝境时浮现过。列缺略颤抖地举起字条问到:“他与我有多相似?能相似到初九以为我是他而下跪?”
叶白摇了摇头,道:“相似到那夜我在朱雀堂遇见你,以为你是鬼。”
陈谦披着袄子急匆匆地把走出值班室,将两只风灯挂上大堂屋檐。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由黄金屋……”他正摇头晃脑地哼着戏,院墙外被一排火把照亮,大门忽的敞开,两队卫兵鱼贯而入,让出一条甬道引严世蕃长驱直入,其后跟着一堆熟人。陈谦忙退至屋檐下行礼,瞧一双瘸脚迈进大堂,却见罗恒也跟了过来。深更半夜兴师动众绝不简单,陈谦忧心地向罗恒撇嘴,可罗恒仅仅挤出个笑容。
大堂烛火点亮,仆人们端上火盆。未等衣上的寒气散尽,严世蕃坐上高处沉声道:“说吧。”
坐在右侧的钱斌冷漠地看向罗恒和刘毅。
罗恒只得跪下,道:“启禀严大人,从去岁案发起属下就——”
严世蕃抬手打断:“说结论。”
罗恒如临深渊,冷汗涔涔,如今多说一句多害死一人,只好含糊其辞:“列缺可能有问题。”
“我听不得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严世蕃一眼看穿了罗恒。
“我说!”刘毅走上前来。
“刘毅!”罗恒震惊。
“启禀严大人,罗主事心软,心狠的话我来说。”刘毅倔强地跪到罗恒身边,“列缺乃杀人凶手,看似与常人无异,但稍微试探便知其疯狂可怕!”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发誓般说到,“他这里有问题!仁义堂挖心案他也是疑犯之一!”
“是么?”严世蕃将目光投至钱斌身边饮茶的大理寺卿钱瞻,最近似乎又胖了,大有赶超钱斌体型之势。
感觉到这道目光,钱瞻放下茶杯笑眯眯答到:“没错儿!目击证人周秋月我给藏在脂砚坊。”
“那你们等什么?”
钱斌道:“列缺是梅川的人,不便动啊。他若是凶手,梅川为何把真凶送上门?不是傻就是故意,依属下对梅川的了解,后者可能性更大。再有,他若不是凶手,我们动了孝陵卫的人,百年之后连陪葬陵都进不去,我这把老骨头还想生生世世为陛下效忠呐!”
说得好听,一个个只想明哲保身。一只褐蚁爬到严世蕃瘦削的左脚下,他沉默地看了会儿,忽将其一脚踩扁,继续一拍一拍地敲打,直到踩成齑粉。厅中众人既惊且惧。罗恒想对了,天生残缺也不见得对凡间生命有多余的慈悲。
沉默的聂贞终于放下手中美玉,慢条斯理道:“严大人,这事属下来办。”
“那梅川呢?!”钱斌问。
“他不来,我应付谁啊?”严世蕃笑了。
徐阶的车队顺着官道返回京城,行至半途,京城传来一个接一个晴天霹雳。
初七,俺答汗率蒙古兵兵临北京城下,严嵩早年收其贿赂而不敢上报,要求诸将坚壁勿战。
初十,蒙古兵打至东直门,德胜门和安定门外城镇村落皆被毁,损失惨重。
初十四,俺答向嘉靖上国书,严嵩仍粉饰太平,坚称俺答乃强盗,抢完自然撤兵,不足为患。
初十五,俺答继续纵兵抢掠人口牲畜数百万,百姓死伤无数。堂堂五万禁军立于北京城上,不战而败,眼睁睁看着大好山河被蒙古兵践踏成一片废墟……
奸臣误国啊!
徐阶握着字字血泪的书信,不禁气血攻心,一拳砸在桌上。他快马加鞭才赶到山东境内,可惜身不在朝中,又如何拯救万民于水火?!这元宵的夜晚对他来说已无丝毫家好月圆之暖意。
烛火不安地晃了两下,徐阶警觉地看向帐外,忽听到些奇怪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陌生的低矮人影映在帐壁上。刺客?!他一惊,佯装不知,抽出抽屉中的匕首向人影走去。
这时帐篷被小刀划开一个洞,一只毛绒绒的脑袋伸进来。徐阶拔刀便刺,但被随即伸进来的脏手拦住。
“大人,莫慌!是我啊!”徐渭撩开蓬乱的头发,露出蜡黄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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