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川扶住列缺的手臂,心软了:“再没有下次,收起你的杀气和臭气,整理干净,明日去刑部接手挖心案。”
“是。”
梅川将一摞卷宗扔进列缺怀里,见他起身要走,又叫住。
“刀。”
列缺一愣,视线在刀和梅川严肃的神情之间来回游移,这才不情愿地解下刀置于刀架上,戴上帽子走出去。
逐水的落花,那花的终点在哪里?随风的风絮、浪尖的泡沫,都应该有终点。可列缺没有。他策马闯进黑夜里,漫无目的地前进,享受着马背上自在的片刻。
梅川的命令他都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但他迷惑的是梅川心里到底在戒备什么。每当想到此处胸口的鞭痕就火辣辣疼。
马高高扬起头颅,马蹄跃过一条宽阔的沟壑,飞般随风落地。列缺闭上眼,似乎这一跃带着他回到很多年以前。
十一年前,恰逢是杨柳抽丝的春天,十三岁的少年列缺骑一匹黑马狂奔在山路上。
林间冰雪消融,河流两岸水落石出。彼时他已与刀作伴,不过当日他本是要去把这匹马送给父亲列风的。
香风扑在脸上,感受着身下黑马粗重的喘息和肌肉颤动,列缺开心地扬起嘴角。马蹄扬起,翻过眼前的山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排红黄色飘扬的旌旗,下陈列着几处高台,其上有官员们身着明艳的狩服、头戴花冠观看狩猎,远望如一片攒动着的花海。
山上和树林里皆是打猎的队伍,声势浩大,仿佛不夷平这座山不罢休。
列缺勒马慢下脚步,心想以父亲的身份地位不会在高台上,那一定在打猎的人群里,便驱马进了猎场。
“爹!”列缺懒懒喊着,找了一会儿。马儿似乎不耐烦了,踱着步子,嘶鸣几声。列缺抚摸着黑马鬃毛笑笑,“稍安勿躁。我不该来这里找,这种活动爹向来不爱参加,想来应该躲在哪个树荫里喝酒。”
突然,列缺本能地觉察到一阵疾风裹挟着杀气逼近,他微闪身,一只利箭擦过耳边,射进前方的草丛里。
列缺跳下马捡起箭,见上面刻着一个精致的“钱”字。
正迷茫,四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背着弓箭、骑着高头白马靠近。为首的是个穿着考究的小胖子,举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弓,看来是箭的主人。列缺向他伸去手,想还给他箭。然而小胖子上下打量了衣着寒酸的列缺,鄙夷道:“呦!我们没射中老虎,倒射中了个贱民,贱民摸过的东西本公子才不要!”
四个少年哈哈大笑。
列缺不想被找茬,转身要走。
“还敢背对我们?”小胖子立刻举起弓,又将一支箭射向了列缺,“去死吧!”
没料到列缺像背后长了眼睛,毫不费力地单手接住。
小胖子气得将贵重的鞋子往马鞍上毫不怜惜地踢着,大吵:“今天的魁王老虎是给我们准备的,你也敢混进来抢?告诉你,我爹是大理寺卿钱文山,不听本少爷的话,有你好果子吃的!现在给我学狗叫!你们穷人不是很擅长吗?”
列缺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胖子,眼神依然澄澈,似乎不理解这番长篇大论的意思。
小胖子被他那黑而幽深的双瞳盯得发毛,正欲发作,身后传出一声低沉的野兽巨吼“嗷——!”
脚下的土地在震颤,林中鸟儿尽数飞走。
几人一惊,怔怔回头看着从树林深处走出来的老虎魁王,款款步伐,如巡视王国的统治者,在阳光下,双目发出璀璨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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