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炸金卷搁在手边,黄澄澄的脆皮似乎一吹就散,皮里隐约透出青豆的碧绿和混着酱汁的糯米香气,慕成凰挑着银筷子,夹起了一个皮最酥,馅最满的,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哭腔:“还请公主为嫔妾作证,洗清冤屈啊。”
啪嗒,这夹起的金卷又跌回了盘子里,酥皮散了一盘子,慕成凰摇摇头,真是浪费了。
她有些烦了,这哭声已经持续了一个上午,无非就是为了自己手臂的事。
三日前,宫中刺客来袭,那日正是家宴,众多嫔妃尽数出席,那刺客的目标是当今的皇上,慕成凰的父皇慕元安。谁料连出席家宴,慕元安身边都带足了人手,刺客不得近身,索性想掳了一个宫嫔作人质,也好保自己全身而退。
那时候,人多混乱,也不知是谁推了自己一把,慕成凰就这么华丽丽地成了刺客的最佳目标,幸好救驾及时,只是那刺客刀快,还是伤了慕成凰的左臂,划出了一道一指长的伤口,皮开肉绽的。
不过,伤了总比被掳走好,要是被掳走了,下场不敢想象,就算能安然回来,也会因失德被送去出家。
可几日后,也不知是谁传出的风言风语,说这五公主慕成凰当日是被富鸾阁的马采女给故意推出去的。
自打五公主的母妃如妃殁后,五公主虽然不受宠,可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永泰公主,又岂是那小小的采女能冒犯的,不过到底也是疯传,也没有一个人敢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作证。
可马采女飞一颗玻璃心却受不得半点谗言,今日一大早地便跪在了慕成凰这景澜宫里头,哭着喊着让慕成凰证明她的清白,说那日并不是自己推了她。
慕成凰怎知道那日到底是谁推了自己,当时场面混乱,一群素日盛气凌人的嫔妃就跟一窝小鸡崽似的,战战兢兢,四处乱窜。
嫔妃都急着往后退,却有人突然朝她背后往前使了力,她反手本想抓那人,却只摸到一枚玉镯子,马采女当日的确离得她近,可她记得清楚,那日马采女手腕上并无玉镯,自然知道不是她。
马采女辰时来的,慕成凰还迷迷糊糊,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劝了好久。
“马采女,你说现在又没人怪你,也没有证据,父皇都没管这件事,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马采女,论辈分,我还得喊您一声三十七娘,您在我这跪着,真是折煞本宫了。”
马采女止住了哭声,瞪了瞪眼睛:“三十七娘?”
“对啊,本宫算过了,您是我父皇纳的第三十七个嫔妃,可不得喊您三十七娘吗?”
大抵是慕成凰不会劝人,也许是慕成凰根本就不想劝这不作就不会死的马采女,总之,马采女听了这话,哭得更是厉害了。
外头的哭声小了些,马采女许是哭累了,由嚎啕大哭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哭腔,宫女文枝这时磕了磕门。
“进来吧。”慕成凰一发话,文枝推门进来,那马采女震天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文枝忙是关上了门,手中捧着一盏茶,看到慕成凰桌上的炸金卷一口未动,问道:“是不是奴婢这次的炸金卷没做好?”
“没有,被外头那位扰得没了心情。”慕成凰索性搁了笔,练了一上午的字,手也酸了,加上这左臂不能用力,不能按着纸,写一点这纸就跑一点,也是费力。
文枝年方十八,生得纤瘦,柳条儿似的身形,清秀的脸蛋儿,那双眼睛看人也总是亲切温柔,她脚步轻盈,用长嘴壶给铜盆注满了水,投湿了毛巾,拧干了,一边递给慕成凰一边道:“是奴婢愚笨,学炸金卷学了这么久了,也比不上公主做的一半好吃,公主写字写累了,擦把脸。”
“你净爱说些哄我开心的话,”慕成凰接过毛巾,将手掌上的墨迹擦干了,问道:“去找了吗?”
“找了,”文枝低头,“富鸾阁的主位李昭媛娘娘说,这是马采女自个儿的事,她也管不着,而且还说,那日遇刺,她也分明看见是马采女站在公主身后,还劝公主将马采女直接交给皇上定夺。”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慕成凰摇头。
慕成凰不是不想查清楚这始作俑者是谁,她自己心里头也是气愤得不行,可诚如她劝马采女的话,自母妃殁后,自己在父皇面前便可有可无的,自己是根本说不上话的,而且场面混乱,仅凭一枚玉镯,当真是无从查起,指不定,还打草惊了蛇,这是其一。
其二,若是自己被这气愤冲昏了头脑,当真听了这风言风语将马采女交出去,那岂不是遂了这散播流言的人的愿了,让马采女受重罚怨恨自己不说,若来日翻了案,自己的处境又该如何。
她不喜欢受委屈,可有时候,为了长远的不受委屈,总得学会隐忍,学会顺藤摸瓜。
“罢了,你替我梳了头,我再出去劝劝这马采女。”
文枝用梳子蘸了水给慕成凰篦头发,慕成凰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肤色偏白,如今手臂受伤,气血有些不足,肌肤更是赛雪般的剔透,两条纤细的眉被文枝的巧手描上了好看的远山黛,和中原人素有的寡淡面相不同,慕成凰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窝,五官小巧立体,一双杏眼似乎有股天生的艳丽和fēng_liú,顾盼之间皆是颜色。
母妃如妃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瓜子脸,笑起来时,眼睛会像两道弯弯的月牙,无比温柔,自打慕成凰懂事起,旁人便少不了议论,为何慕成凰无论从外貌还是性子,都和如妃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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